他的贪欲,正如他的名字,是一条天河,没人能够填满,永远不可能填满。
但对此,他的亲生母亲,并不觉得羞耻。
“宁生贼子,不养痴儿!我们家老六前头五个哥哥姐姐都没活到能孝敬老娘的岁数,就他一个保住了,现如今他得了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先想着给我送来,就冲这,他就是把天捅下来,老姑奶奶我替我儿子顶着!”这,就是当年桂老夫人得知自家老六为非作歹时给予他人的答复。
于是,无法无天的桂老六,就这么在乱世里,无法无天了几十年。官家舍不得抓他,因为他舍得给官家塞钱,老百姓自然也是不敢惹他,谁又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呢?世道已经够乱了,保命第一吧。
对于这样的一个魔障一般的人,宗政良不是不想拒绝在其手下谋生路,但自己毕竟是在天津卫没那么容易就东山再起的,更何况,又有前任老板的人情托让,终归难以全身力退,加之自己又尚且未到金盆洗手隐退江湖的岁数,也没到山穷水尽只好一走了之的地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应下来的宗政良,才就这么成了桂天河的手下。他不知道自己能呆几年,但所幸并不是直接给桂老六卖命的,只在这套外宅暂且安身,倒也并非难事。
大概吧。
就算,那位二少爷,真的是很难对付的。
从他刚一进门,就怒冲冲跑下楼来,拦着不让他再多往里走一步的少年;瘦得有点儿可怜,但是眉眼生得还很有几分英气的少年;头发快要长得像个女孩儿,脾气却大得可以还相当不讲理的少年,就那么堵在他面前,盯着他,而后指着门口的方向让他怎么进来的怎么滚出去。
宗政良略微低垂着眼,看着对方。
“你亲爹叫我来的,我不能出去,就算出去,也是用脚走,怎么滚着出去,我活了三十来年,没学过。”
回话挺横,宗政良不是故意找茬,他只是奉行着自己的原则,你客气,那我也客气,你跟我横,那,对不住了,就看谁更横吧。管你是谁的少爷,你那大流氓的爹都没这么带着倒刺儿地跟我说话,你凭什么?我怕你?
被硬呛了一下子的少年显然愈加恼火了,但他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因为就在他气鼓鼓地要发作时,门口走进来一个花白头发的妇人。
那便是给宗政良叨叨桂家“家丑”的老女佣了,胳膊上挎着菜筐子的老太太,似乎听到了什么争端,又似乎想要假装没听到任何争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