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自动感应门铃又响了,叮咚,清脆的一声。老板掀开帘子,从后厨出来。
“白先生您来了。”老板热情的招呼,一看就是熟客,“这是午饭又没按点吃吧。”
“老样子。”
“好嘞。”
那人的声音冰冷克制,顾怜听了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忽然忘了刚才的炎热。
等等。这声音……白先生?不会这么巧吧。
可往往,事情就是这么巧,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
老板从那位客人面前离开后,顾怜看清了他的脸。哪怕是数年没见,顾怜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白楚潇。
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庭审的时候吧。白楚潇作为证人出场,穿着笔挺的西装,在证人席上按流程一本正经的宣誓说不会说谎时,顾怜笑了。
“我作为本案证人,保证向法庭据实陈述证言。如有虚假陈述,愿意接受罚款、拘留乃至刑事处罚,特此保证。保证人,白楚潇。”
白楚潇此时依然是一身不菲的西装,将他社会精英的气质衬的非凡。刚才顾怜试着用手机上网,搜索了白楚潇叁个字,出现的词条大多是青年慈善家、公益基金创始人、化学和生物学双博士。白楚潇成为博士顾怜一点也不意外,以他的聪明才智怕是获得诺贝尔奖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这“慈善”两个字确实刺、激到了顾怜。
白楚潇这身西装就像是他伪装的皮囊,顾怜真想把它剥了去,让世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白楚潇拿出手帕擦拭筷子,应该是被前方灼热的目光警醒到了,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又平淡的低下头。忽然,他猛的一滞,再次抬起头时与顾怜四目相对。
顾怜不知道白楚潇此时是个什么心情,他懒得去猜,无非是觉得自己见了鬼吧。
顾怜端着面坐了过去,白楚潇盯着他看了许久,可无论怎样看,他那双浅淡的眸子里都跳不出一点光彩。
顾怜想,他该是多厌恶我,才能这样毫不掩饰的用冷酷无情的眼打量他的亲弟弟。
这场注视,直到顾怜把碗推到白楚潇面前才停止。
白楚潇面无表情,连呼吸都很清淡,顾怜的出现似乎只在刚才的一瞬,给他带来了情绪上的起伏。而现在,白楚潇平静的拿起筷子,帮他去挑碗里葱花,非常细致的将葱花挑了个干净,然后又夹了一大把香菜放到面里,倒了些醋,搅拌均匀。
顾怜静静的盯着这碗面,静静的看着白楚潇做这些事,又有些恍惚。从前他很矫情,明明不喜欢吃葱花,却每次都点葱花面,然后赖着他哥帮他把葱花挑出去。顾怜总是想用这些小事来证明,他哥是宠他的。
现在想来多可笑,一个设计诡计想要弄死你的人,就算是屈身挑葱花也无非是死前的一种祭奠。就像杀猪的人,总会给猪吃最后一顿饱饭。白楚潇是屠夫,顾怜就是那头猪。
白楚潇把碗重新推到顾怜面前,把筷子调个个儿,放在碗上。顾怜始终没有抬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老板把白楚潇点的那份端了上来,看到两人居然拼桌,很是诧异,但老板也不多嘴,把面放下就回了后厨。
顾怜微微挑眉,看到白楚潇点的也是一碗葱花面。
这一碗面,顾怜难得的细嚼慢咽,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也没有多久,一碗面的时间能有多久。
在里面的时候,每次吃饭前都要背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顾怜谨遵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将面汤都喝了个干净。
顾怜把碗放下,擦了擦嘴,见白楚潇一口没动,正襟危坐,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顾怜终于开口讲了第一句话:
“哥,你不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