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声音很轻,依稀带着丝丝落寞,皇帝听得眉心微拧。
他不记得四年前的事,脑海里只偶尔会浮现一两个似是而非的画面。事关重大,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不能贸然与他们相认。
但她该是以何等心情说的这番话?在一个酷似自己夫婿的人面前,收起种种情绪,强打着精还要安慰孩子?
皇帝抿唇凝视着她,有某种情绪在他心间滑过。
或许,他的靠近,对她来说,过于残忍了。
他当下更需要做的是找证据、探真相才对,那样才能光明正大地跟他们母子团聚。
皇帝缓缓放下怀里的孩子,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你爹爹会回来的。”
他低头,解下腰间的玉坠,小心放在文元手中:“拿着。”
他随身佩戴的玉坠,又岂是凡品?质地温润,做工精美。
许长安出言婉拒:“三公子使不得,他一个小小孩童,哪里能……”
“许娘子。”皇帝打断了她的话,“这是我给文元的,文元喜欢就行。”
他捏了捏文元的脸颊,薄唇微勾:“文元喜欢吗?”
文元歪歪脑袋,把玉坠重新往皇帝手里塞:“文元喜欢,但是文元听阿娘的。”
皇帝长眉一挑,看向许长安:“许娘子?”
他这分明不是征求意见的态度。
许长安无奈,只得点头答允:“文元,收了吧,快谢谢三公子。”
她自我安慰,算了,反正做爹的给儿子什么东西,也都正常。
“谢谢三公子。”文元这才接下,垂下脑袋,也往自己腰间系。
可他穿的圆滚滚的,小孩子腰身也不明显,动作略显笨拙,却始终不见系上。
许长安正要帮忙,却见皇帝轻笑一声,竟蹲下.身,与文元视线平齐,抬手为他系上玉坠。
他十指修长,简简单单一个系玉坠的动作,也看着尊贵优雅。
文元奶声奶气道谢,使劲儿撸下腕上系着的银镯子,递给皇帝:“这个给你。”
小小的银镯,细细的两股圈儿,还带着孩子的体温,远不能与皇帝的玉坠相比。
可皇帝却唇角轻扬,小心放进了怀里,珍而重之。
这一幕看起来格外的温馨美好。
而许长安在旁边只捏了捏额角。
今晚上到这个时候,不管再发生什么状况,她都能承受了。
不过还好,可能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祈祷,并未再有别的变故。
皇帝站起身子:“时候不早,我先走了。”他说着又放柔了语气,温声道:“文元再见。”
“叔叔再见。”文元冲他摆了摆手。
皇帝眉梢轻挑,眼幽深。心想,或许下一次见面,你就该叫我父皇了。
他迫切地想回到宫中,他要知道四年前所有的一切。
皇帝走后,许长安长舒了一口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连手指都不想动。
“阿娘,你不舒服吗?”文元踮起脚尖,用手背去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又摸着自己的额头做对比。
许长安冲他笑笑:“没有不舒服,只是有些累了。”
应付皇帝这一通,比她义诊一天都要累得多。
累了?
文元握着拳头,小心给母亲敲打着胳膊,不轻不重。
他记得,母亲以前说累时,手臂都几乎抬不起来,青黛姨姨就是这么做的。
孩子乖巧懂事,许长安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再多的担忧和疲惫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进京后重新见到皇帝,夜深人静时,她也曾扪心自问,后悔当年的举动吗?
不管问多少次,答案都是:不后悔。
不说别的,仅仅是为了文元,她都觉得值。
至于皇帝那里,细想其今晚的态度,许长安也有些捉摸不透。说记起来吧,不像。说不记得吧,可他对文元又好得不可思议……
许长安扶着额角。
一向不信鬼的她,突然想去寺庙里拜一拜了。
皇帝回到宫中时,已经很晚了。
太监有福匆忙命人传膳。
而皇帝却道:“传膳的事先不急。朕有两件事吩咐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