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宫中骤然见到皇帝,她惊惧无措。可她后来静下心想想,似乎也不用太害怕?
往坏处想,皇帝如果要报复,她逃都逃不掉。
往好处想的话,四年前,她的确伤害过皇帝,为此他负气出走,不告而别。可那一切并不是没有丝毫解释的余地。何况,许家帮过他,她数日前也救了太后。就算不能功过相抵,也能免去一些罪责吧?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那段往事,他一丁点都不记得了。
那她就更没有必要太过恐惧了。
她若表现异常,反倒惹人生疑。
尽管一夜没睡,可许长安依旧精十足。反正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不如从容应对,暂且观望。
刚用过早膳没多久,高永胜就出现在许家下榻的客栈。
一看见许长安,他惊讶地“咦”了一声:“昨晚没有睡好么?”
不等她回答,他就自己做出了猜测:“也是,第一次进宫见贵人,谁能不激动啊?”
许长安不置可否,只轻轻笑了一笑:“高太医今天不当值么?”
“今日休沐,不当值。师妹,你前几天不是说你们金药堂成了御药供奉后,就在京中买个铺子吗?还真是巧了,我还真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地方很大,临街是铺子,后面是三进的大宅院,能住人,还能腾出地方做制药坊。你要是有空,不如随我去看一看?”
初见时,高永胜只当她是打秋风走后门的远方穷亲戚。后来得知她来自湘城许家金药堂,又是严老先生旧识后,态度立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处处透着热情,还时时以同门师兄自居。
许长安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选上御药供奉了以后,是不是一定要在京中啊?”
高永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一个蠢得不能更蠢的问题:“你说呢?御药房随时可能有需要,再从湘城千里迢迢运过来,你觉得来得及么?”
许长安沉默,她知道这一点,不过是想再确认一下罢了,看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你不会要反悔吧?”高永胜压低声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如果是把药交上去之前,反悔还来得及。现在木已成舟,除非你们的药有问题,上面把你们踢出去。可真那样的话,你们也没好果子吃。我以为,进京之前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许长安垂眸轻声说道:“不是反悔,我只是问一下。”
她当然考虑过,可进京之前,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成了皇帝啊。不然她根本就不会到京城来。
高永胜思绪转了转,很快想到一个可能:“你缺钱?不够买铺子宅院?”
“应该……够吧?”
“要真不够,你写一个字据,我可以借你一点。你也不用担心还不上。有御药供奉的招牌在,很快就还上了……”高永胜拍了拍胸膛。
许长安只得道:“够的,够的。”
现在确定了退无可退,那就干脆放平心态,奋勇向前。
许长安带着小五,随高永胜去看了他所说的铺面,位置大小都很合适,价格略高一些,也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没想到,高永胜杀价倒是一把好手,原本的东家又急着用钱,双方当场敲定合同。
许长安付了银钱,拿到了地契、房契。
高永胜情复杂:“这么大的铺面,居然眼睛都不眨,就买下来了啊。”
制药卖药的果真比领俸禄赚的多。
许长安瞥了他一眼:“这还是眨了的。”
她这次进京,本就计划着慢慢转移产业,带的银两多,能用的人手也多。
置办了铺面后,小五等人欢欣鼓舞,收拾洒扫,又退了客栈的客房,把行李都搬过来。
一行人安家置业,忙得不亦乐乎。
在这样欢喜而热闹的氛围里,许长安也收起了杂乱的思绪。
以前在湘城,她就开过几家分店,这会儿对她来说,也不是太大的难事。唯一比较棘手的是他们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好在有高永胜等人帮忙,又有御药供奉的名头在,遇到的困难基本都能克服。
到十月中,金药堂在京城的第一家铺子,开始正式营业。
来道贺的,除了高永胜、御药房的几个官员,竟还有宫里太后的人。
当日在齐云寺那个面色青白、拿利剑威逼许长安的男子,名唤福寿,是太后宫中的内侍。
他今天穿了一身绯色内侍服饰,声音尖细,慢条斯理:“许娘子,恭喜了。咱家奉太后之命,特来向你道贺。来人,呈上来!”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内侍恭恭敬敬捧着一个卷轴上前。
轻咳一声,福寿公公正色说道:“太后亲自手书,这可是天大的恩赐,还不谢恩?”
两个内侍慢慢打开卷轴,只见上面是四个大字“药到病除”,字体娟秀,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许长安惊讶而感动,连忙施礼谢恩。
福寿公公慢悠悠走到她面前,轻声提点:“这谢恩呢,得到宫里亲自去谢,明白么?”
许长安连连点头:“多谢公公提点。”
“嗯,知道就好。”福寿公公下巴微抬,慢悠悠说道,“许娘子,太后在宫里时常提起你呢,她老人家问你的事,你也没个准信。你还是咱家见过的第一个这么不给太后面子的人。得亏咱们太后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
许长安心里明白,这指的是司药女官的事情。她笑笑,试着解释:“公公明鉴,实在是近来事情多,抽不开身,且无诏不敢进宫。”
“所以才说让你今日随咱家进宫谢恩啊。”福寿公公动了动下巴,“还愣着干什么?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