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在正屋用过晚饭才各自回去院子,嫣玉早早洗漱更衣,逾白如故熄了油灯只留下一盏才帷幔外扑朔摇晃着。
枕在榻上尚未寐眼,却飘飘忽忽好似听到一阵古怪的音调不知从何处传来。
嫣玉认得,这是离恨天上的仙乐,只是用凡俗之物吹奏出来也失了几分韵调。
难道是泽兰仙子来了?
嫣玉顿时困意全无,起身看见守夜的倚云已在抱厦小憩,就捏了一个睡咒,再轻步出去。
仙乐断断续续,嫣玉凭着感觉寻去,却并未见到泽兰仙子,坐在月下树上的是穆莨。
“你如何在此?”嫣玉诧异,“你不是和赵先生一同离开了吗?”
“我本是不该来此,只是事发突然,才冒昧来向你求助。”穆莨的色很焦急,仿佛已是天塌下来的要事。
嫣玉倒也猜到了,否则穆莨不至于贸然连夜过来,又用仙乐引她出来相见,便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穆莨才说:“求你帮我救一个人!他,恐怕就要不行了。”
即便是从前庄慕亡故时,嫣玉都未曾见到穆莨这般焦灼,不由心下一紧,但仍说:“你该知道,与阎王抢人是有违天道的;我只救人祸,不救天祸。”这意思也很明确,若是命中该绝之人她不会出手,那只是于事无补之为。
“我们确实已是走投无路了,才只得向你求助。”穆莨哀切道。
“那带我去看一眼吧。”嫣玉才斟酌着说。
穆莨早已准备好方便夜行的黑色斗笠给嫣玉披上,才带着她跃过高墙朝黑夜中的世界而去。
嫣玉躲在斗笠里,只能听见夜风吹过耳畔的呼啸声,却不知走了多远,风声越来越大,才感受到他们应是停下了。
听见穆莨的声音响起:“到了,便是这里。”
嫣玉才谨慎地解开斗笠的一角往外探看,这边应是一处荒宅,夜风吹过荒草凄凄,似已到了京城外面之地。
“这是皇陵。”看出嫣玉的疑惑,穆莨才低声告诉她,“三位先帝的皇陵都是在这边,平素皇陵外有轮换的侍卫把守,此外就只有发配到这里的守陵人住在里面。”
“守陵人?”嫣玉回头问。
穆莨点头:“若是犯了重罪的皇族就会被发配到皇陵里为先帝守陵,这已是本朝惯例了。”
嫣玉就跟着他走进低矮的屋里,却听见沉寂的夜里响起木鱼和念诵经文的声音,在他们进来时才再次陷入可怕的死寂。
一个身穿蓝色素衣僧服的带发修行女尼从黑暗中走出来,手中捧着木鱼,面色冷若冰霜,瞥见他们才微微展眉。
“信宁殿下。”穆莨拱手行礼。
原来她竟就是穆皇后的幼女皇八女信宁公主!据说她是在清平寺带发修行,如何却会在这里?
嫣玉听闻她的身份已很是惊异,亦连忙矮身见礼。
穆莨与信宁公主说道:“殿下不宜在此久留,在天明前会送殿下回去清平寺。”
信宁公主蹙眉,沉寂地望着穆莨许久才微不可见地点头:“表哥,就依你说的吧。”她的声音很是古怪,并无年轻女子的清脆温润,而似世外缥缈仙语不知从何处飘忽而来。
她的目光凝落在嫣玉身上,尽管黑色的斗笠将嫣玉遮得严严实实,也能让嫣玉感受到她冷峻的目光似利刃般直挺挺地将她剥开。
“这位姑娘是我从前在扬州时相识,她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我才特意将她请过来,请殿下放心。”穆莨连忙道。
“如此便有劳姑娘了。”信宁公主才点头道。
信宁公主走到屋外,正好看见一个白袍逸然的少年与一对母子朝这边过来,看见信宁公主时少年才拱手行礼:“小子瑾拜见八公主。”
信宁公主先向那披着黑色披风的女人道:“嫂嫂安好!”才宽了色说,“令淳和羲儿也过来了?”
令淳是史瑾的字,羲儿正是明昭太子与明昭太子妃穆薏之子姜羲。
姜羲站在穆薏身后已是长成,听见信宁公主问起就说道:“听说二舅舅回京,带了一位医过来,母亲尚不放心,就让令淳哥哥带我们过来。八姑姑放心,家里都已经安排妥当,不会被人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