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玉突然想起穆莨,他那么疼爱他的妹妹,如今听闻庄慕夭亡的消息定然是很痛苦。
林如海与贾敏去庄家奔丧,拘了他们姐弟三人在家,故他们对庄家那边的情况也不甚清楚。
等到林如海夫妇回来,见他们色明显有异;府上婆子都拿来艾叶在屋里熏着,问了才听说凉光寺中发起了时疫,已经有不少僧人和香客得了病,就连庄老太太和庄八姑娘都是染了时疫才离世。
府上也是人心惶惶,外出采办的仆妇回来都要喝了汤药。
屋里漫着熏艾的气味,逾白端了药盅进来,里面盛着清瘟丸,用鲜芦根煎汤送服。
嫣玉挺不喜欢喝这些苦巴巴的汤药,即使有蜜饯驱散嘴里的苦味。本想推开窗门透透气,廊上也是煎煮汤药的气味,将她快要憋疯了。
黛玉也莫名染了风寒,大夫过来开了两贴汤药,但也让贾敏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蒙着被子出了热汗,黛玉就退了烧,只躺在榻上安静地睡着。
这些时日诸事不断,让嫣玉更是心觉烦躁不安。
本来待到年后还要回到南院学堂,只因年后事多才一直耽搁至今。
黛玉病愈后也只能在屋里闷着,整个人依然是郁郁寡欢,时常捧着书坐在窗前发呆;琰儿很喜欢过来找姐姐玩,天初明时就自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有时候黛玉会念《诗经》给琰儿听,尽管琰儿不懂也津津有味地认真听着,黛玉就会赞叹自家弟弟真乖。
夸赞的话琰儿却是听得懂的,于是乐呵呵地笑着。
“我们琰儿也是挺聪明的!”嫣玉从书案上取了一个鲁班锁扔给琰儿玩,却被黛玉拿起来了:“姐,琰儿才多大!他哪能玩这个!”
嫣玉垂着眸似乎在沉思着,再望向懵懂未知的幼弟,又换上了愁眉不展的模样。
到三月初城中时疫渐散,贾敏只带着嫣玉去玄墓蟠香寺上香祈福,让黛玉仍是在家好生歇息。
马车上嫣玉安静地坐在贾敏身旁,寡言不语的模样。
贾敏爱怜地抚着她,好言劝说道:“嫣儿,母亲知道你们姊妹和慕儿感情好,听闻她不幸夭折也很是难过。”
“听姨母说过,慕儿自小身子弱。”嫣玉低头玩着帕子,小声说。
“慕儿也是个可怜孩子!”贾敏感慨,色也染上了几分悲意。
到了玄墓蟠香寺,贾敏和嫣玉都在佛前蒲团上跪下虔诚地磕头;嫣玉在心中暗暗祈祷,盼愿庄慕来世投身到好人家,莫要再卷入这人世间的悲剧恩怨。
闭上眼时,总想起昔日与庄慕一起玩闹的种种,也越发觉得悲伤。
庄慕并非是死于时疫,而是死于人为之祸。
正如穆莨所说,若是再不抗争,就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
一位青衣女尼上前给贾敏奉上香,嫣玉回头正看见站在青衣女尼身边带发修行的少年女尼很是面善,她触及嫣玉的目光才露出几分和善的笑意,嫣玉认出她正是已出家为尼的故友虞菁。
贾敏上了香,依故给寺庙捐了香火钱,就随女尼去后堂听经。
女尼便让女弟子带嫣玉去玩。
待贾敏与女尼走后,嫣玉才同虞菁道:“多年未见姐姐,姐姐可好?”
“自在寺中出家修行,师父待我很好。”她燃了一炷香递给嫣玉,眉目间添了几许风霜高洁之色,“如今我法名妙玉。既作了世外之人,便也少与外面往来了。”
闻着袅袅檀香,嫣玉紧皱眉头。
妙玉望着她问:“你眉间有愁?可是心中有忧?”
嫣玉叹气:“确是如此。”
妙玉就悠悠说道:“世俗之事,都是多生事端的。”
嫣玉反问她:“你如今身在世外,就真的没有事端是非吗?”
妙玉沉默半晌,最终摇头:“我相信因果缘分之说。既是命中的安排,也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嫣玉并不苟同;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天命因果,所有一切都只不过是司命星君的一页命格。
佛像慈眉善目,仿佛在怜悯地俯望着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