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在后院的小佛堂找到了薛洛,她正跪在佛前蒲团上虔诚地念着经文。
后来嫣玉才想起来,平丰之乱便是发生在三年前的重阳前夕,今日正是薛洛长兄薛嵩的忌日。因薛嵩是戴罪而死,薛家不能设坛上香祭拜;但薛洛记挂兄嫂,才支开身边丫鬟去佛前诵经祷告。
庄慕还留在嫣玉她们屋里,到郁明让丫鬟过来传话说明情况,嫣玉才让逾白送庄慕回屋。
“姐。”黛玉不安地唤了一声嫣玉,“那薛家姐姐······”
“不会有事的!”嫣玉回头对妹妹笑笑。
黛玉对姐姐的话深信不疑,就在月牙桌旁坐下玩着郁明留下的九曲连环锁。
嫣玉推开纱窗透气,正看见甄妍站在不远处的藤架下跟丫鬟兴致勃勃地说着话。
夜间屋外又淅淅沥沥下着雨,逾白打了热水进来给她们洗漱了,就放帐子睡下。
许是黛玉还有些恋家,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嫣玉听见动静跟妹妹嘀咕着话:“玉儿,睡着了?”
“姐。”黛玉抱着嫣玉的衣角半睡半醒地应了声,嫣玉将一只布老虎塞入她怀里,黛玉才噗嗤笑着:“这是琰儿玩的。”
“你小时候也玩过。”嫣玉笑说。
黛玉就搂着布老虎不说话。
次日一早起来,洗漱更衣后就出门去到后院临风阁。
天色尚且灰蒙蒙,雨后清晨格外宜人;微风中传来悠扬琴声,似若天外之音。
江娘子正跪坐在琴案后抚琴,香炉中熏香袅袅,动人心弦。
李纾和李纹端端正正坐在学案后,一板一眼很是端肃;嫣玉和黛玉已算是来得较早,江娘子示意她们在案后坐下,继续恬然抚琴。
之后甄妍和薛洛她们也陆续过来;尽管她们二人不和,但在江娘子面前仍是和和气气的模样。
因庄慕和李绮年岁相仿,就安排她们相邻坐下。甄妍和薛洛的位置自然也是分错了,甄妍和柳宁安坐在一起,薛洛便在郁明旁边落座。
嫣玉暗暗打量着薛洛;她一袭薄纱浅襦,娉婷袅袅,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是自画中走来的洛仙子。
而甄妍面容姣好,水袖红花绫裙衬得她艳若桃花,与薛洛的素雅比对鲜明。
江娘子的娘家侄女江谣和江诗亦如春花秋月般各有千秋,她们姊妹是在京城长大,明艳俏丽,与江南女子的温柔似水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江娘子才让丫鬟抱琴下去,万妈妈端起茶给江娘子喝了一小口,才放下茶杯道:“我在景云四年奉诏入宫,在永锡学殿担任公主郡主的女师,至元初二年恩知出宫。如今承蒙大人信任,让我来教导诸位姑娘诗书礼仪;我为人古板严肃,还望诸位姑娘多多担待。”
姑娘们连忙道:“学生敬请先生指点。”
案上放置着文房四宝和经书誊贴,江娘子翻开《女史箴》开始讲说;姑娘们认真地听着江娘子讲经。
“世俗有云,丈夫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是谬论之说。”江娘子轻轻翻着书页说道,“姑娘们应要读书识字;虽不求如男儿般求得功名封侯拜相,也该读书明理。”
听着江娘子的话,黛玉明显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嫣玉也在心中暗想,江娘子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女子,这处事之论也与寻常女子不相同。
江娘子让她们将《女史箴》抄写一遍,并让她们看《琴操》和《碣石调·幽兰》这两卷琴谱,待过两天就教导她们琴艺。
“午后万妈妈会让丫鬟将琴送到你们屋里,你们闲暇时可在屋里练琴。”江娘子又想起说道。
“是。”姑娘们应下。
江谣精通音律,午后就听见她在窗前拨弄着琴弦,她妹妹江诗坐在旁边聆听着。
厨房的丫鬟送来了午饭,嫣玉和黛玉在屋里吃过饭,暖阁的丫鬟才将琴送过来置在琴案上。其实嫣玉也是精通音律,离恨天上的仙子都精通此道,即使如今她已成了林氏嫣玉也记忆尤深;抚上琴弦时流水般的记忆涌上心头,嫣玉轻轻拨动琴弦,才取过琴谱仔细翻看着。
听见对面江家姊妹屋里传来的琴声,嫣玉又放下琴谱在妹妹旁边坐下:“先生讲的文书,你听得懂吗?”
黛玉毫不犹豫地点头:“江先生讲得比赵先生清晰明了。”顿了顿又笑道,“其实比起《女史箴》我更敬佩张华先生不畏后族强势写下这警世名篇的精。”
“玉妹妹果然是妙人儿!”郁明正进来,听见了黛玉的话就轻笑起。
“明姐姐净是偷听别人说话。”黛玉回头见是郁明也笑着说,“先生说君子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郁明已是笑意染上眉梢:“我可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
除夕快乐,希望在新的一年里都心想事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