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右洵笑眼低垂,程聿目不斜视,表情都很轻松。
毕竟刚认识,廷雨眠不好意思老拿唐周打趣,转向程聿道:“程师兄何字?”
这条路临近水边,周围的声音本来不大,这会儿不仅人声多了,连风声也变得清晰。
“无字。”程聿道。
廷雨眠知道必是自己说错话了,那天在廷府,她还没找到机会谢他,现在又把他给得罪了......
苏潭镇东有一条河唤作“晓河”,名字里带个河字,其实也就是条宽敞些的溪流,河上架着一座石桥,因年代久远,桥底爬满了青苔。
晓河的北岸是举办灯会的长街,人群来来往往,脸上却是各种各样的“脸谱”,或端端正正的戴在脸上,或斜斜地罩在头上,灯光照在面具上,好像要把人带进一个光怪陆离的幻世界。
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绽放,“哇——”人们抬起头欢呼,有些一时不察被后来的人踩住了脚跟,猛地回过头去,掀开狰狞的面具,露出的却是一张嬉笑的脸。
路的两旁摆满了高大的灯架,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纸灯,有的还在迎风旋转。小孩儿们举着花灯和烟花在灯架下穿梭,放眼望去,玉壶光转,鱼龙飞舞,一派繁华景象不似人间所有,仿佛过了这条路,便可直达九重,步入琼楼玉宇。
唐周避开人群,来到了路边的灯架脚下,一回头才发现,廷雨眠落在了后面,被人流冲得渐行渐远。
唐周再次挤进人群,长臂一伸,将廷雨眠给捞了回来。
廷雨眠热的发晕,头上的帽子也挂到了一边,顺滑的发丝失去了遮挡,止不住地往下倾泻。
“我的帽子!”廷雨眠匆忙抬手,却于半道被人轻轻拂开,微凉的手伸来,替她扶正了帽子。
廷雨眠抬头回望,只见裴右洵微笑的脸庞,耳边分外嘈杂,裴右洵稍微弯下腰,在她耳边道:“别着急,慢慢走。”
廷雨眠脸上一热,移开视线的同时,胡乱地点了点头。
唐周站在巨大的灯架下,仰着脑袋仔细逡巡,忽然眼前一亮!踮起脚从半高处取了盏灯,提在手中道:“你们看这盏如何?”
众人朝他手中看去,火红的洒金莲花伴着绿色的洒金莲叶,莲叶下挂着洒金白藕,后面追着两尾鲤鱼,鱼尾翘起,正在水中相戏。扎灯的师父该是个热闹性子,金粉洒的慷慨不说,单是一盏灯就用了七八种彩纸,以至于整个花灯看上去层层叠叠,足有脸盆那么大。
“唐周”廷雨眠不确定地唤他。
唐周:“嗯?”
廷雨眠:“府上最近要办喜事吗?”
裴右洵垂眸轻笑。
程聿瞥了眼唐周手上的灯,嫌弃地转开了目光。
唐周道:“没啊,怎么了,你觉得不好?”
廷雨眠斟酌着用词,“不是,就,挺华丽的。”
唐周举着花灯端详片刻,然后冲廷雨眠嘻嘻一笑,“的确够华丽!”
廷雨眠不说什么了,裴右洵却道:“唐周,这灯是送给右泞的吗?”,
唐周静了静,问,“干嘛?”
裴右洵:“没什么,就是想劝你别把这盏灯送给右泞。”
唐周:“为什么?”
裴右洵无地叹了口气,“她一个姑娘家,手无缚鸡之力,你送这么大的花灯给她,让她怎么办?”
唐周不甘心,又问廷雨眠,“小,阿眠,你觉得呢?”
他不方便叫她小师妹,脱口而出唤她阿眠。
廷雨眠倒是不介意,还认真的为他打算了起来,“如果是送给女孩儿的,确实大了些。”她按住帽子仰头,眼光由左及右逡巡过去,然后定在某处。
廷雨眠对着高处伸手一指“那个好不好?”她语气轻快,一听就知道必定看见了十分中意的。
唐周唤老板去取,老板从身后摸出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顶端穿着一根铁丝弯成的钩子,只用钩子轻轻一勾灯上的提竿,便把灯从架子上取了下来。
唐周提在手里一看,是只小白兔,虽然只有瓷枕大小,可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红眼睛,长耳朵,三瓣嘴,做得栩栩如生,最别致的是,兔子屁股上用棉花做了一个毛茸茸的球,是它的尾巴。
唐周看着这只兔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傻愣愣地笑了出来,路过的游人用怪异的眼看他。
“这个好!”唐周立刻付钱,老板笑着接下铜板,心里正高兴,就听一人道:“老板,一样的灯,再取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