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进来了,却也一声不发。若是平日里,早就一声“二叔”叫得人耳朵发软。
明煜撑着自己身子坐起来,闻见食物香气,又听得碗碟儿端来他身边小案上的声音。他试探起她来,“今日倒是怪,安静了许多。”
那头仍是不说话,他单单听着她的气息,便猜着她该是生了气。
他只得抬手去寻了寻她,立着床边不远的空中,果真碰到一身暖呼呼的小袄子。“什么事儿?与二叔说说。”
这声二叔他自己也觉着别扭,可为了哄人,便也顾不得了。
这才听得她在暖榻对面坐了下来。筷子送来他手里,又同往常一样,挪着他的手去碰了碰两个小碟儿。又引着他一样样地交代:“这是爆炒猪肝。这个是蒜泥冬菜。”
“嗯…”他轻声答应。
却听她道来,“徐阿娘知道了我做下午茶点的买卖,问我要那些积蓄银两与银荷做嫁妆…我就这么一些小钱,本是想攒多些去东街上开小店儿的。”
“哦?”他又放下了手中筷子,继续静静听着。
蜜儿揪着一对食指道,“若是真要与她计较起来,那便也不是这九两银子的事儿了。阿娘的地契盒子还在她手上。只是见她们孤儿寡母,毕大叔又还出海未归。以前,便觉着先不必与她们算着。”
明煜这几日住下来,自也了解了些这院子里的情形。蜜儿每日忙碌,东屋中那妇人却并未出来过几回,更别提那个整日往外头跑的银荷。他问:“若你毕大叔就此不回来了,你打算如何?”
蜜儿却被他问得怔了一怔,稍稍晃回来,忙道,“毕大叔会回来的!”
“他能回来,便是好事。”
“若不能回来,你可是打算靠着那小买卖养着她们母子三人一辈子?”
蜜儿恍然,连摇了两下头。
那时候阿娘刚走,徐氏说阿娘将自己托付给了她。她刚没了亲人,便没做多想,认了人家做养母。徐氏那时有孕六七月,蜜儿当她自己阿娘般照看,她要管家中钱财,便由得她了。
平素徐氏待她和善,她便不多计较。可今日的事情,实在让她有些失望。徐氏今日可以让银荷来抢银钱,他日便也可以不顾她的意思,随意张罗她的人生。
可徐氏并不是个能干的人。
蜜儿见过她的懦弱,一个连相信丈夫归来的勇气都没有的妻子,日日只想着依靠别人手中的钱财度日,又怎么来安顿她的人生?
却听二叔接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真想为她们好,便该早日放手。”
从绣房里出来的时候,院子起起了些小风。
蜜儿直去了厨房,接着张罗起明日的朝食来。酸汤与牛骨,得早早在炭火上温着,小火焖上整夜,才能将牛骨鲜美吊来酸汤里。
一早起来,只管摊熟几十个米饼,便能开门做生意了。
从明日起,她的生意,她自己来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