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不脆、黏糊糊的口水音落进耳里,仿佛羽毛搔刮着他的心口,又轻又痒、口干舌燥,偏偏隔着骨肉肌理,抓不到也挠不着。他听到自己吞了口口水:“唔……你说。”
“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空气凝固了一瞬。他以为自己会大惊失色,一把将她推开,结果却只是可笑地咬了下舌头。换作旁人可能会觉得理所当然,她不是京城人氏,家在很远很远的南方,这话不能算错,可朱持晖知道——他就是知道,她指的不是这个。
当年那个西藩喇嘛曾经断言她是一个‘色嫫’,后来他找了个机会问多吉色嫫是什么,小土司一脸惊吓地反问说你知道这个干嘛?色嫫在藏语里意为妖魔。
妖魔……就是妖精和魔鬼咯?
西藩人努努嘴巴:“反正不是好东西。”
……心脏跳得似要从喉咙蹦出来,他将嘴里那一丁点血沫子咽下去,拢着她的鬓发问:“那你、你还会回去吗?”
她长长叹了口气:“回不去了……大概怎么样都回不去了。”
“你家是什么样的?”就算是个精怪,至少也得知道是什么品种,他想,“家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我家……嗝,我家和这里差不多,不过我家更好一点,更高级,”困劲儿上来,她眼皮子渐沉,说话也越发颠叁倒四、口齿不清,“除了电灯还有电视、电话……嗯,不过这里也快了。”
‘如果大明不亡国的话’,残存的一丝理智逼着她将最后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二爷满脑袋问号,越听越糊涂:“什么?什么快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有一句有用的没有?
李持盈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姑娘头痛欲裂,连灌叁碗解酒茶也没能压下那股恶心。松枝怕她难受,连忙让人把熏香都撤下去:“昨儿到家就吐了,今天就用点清淡的粥汤吧,不然吃坏了肠胃更不舒服。”
她是那种一旦喝醉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啥的类型,闻言啊了一声:“我吐过了?”
那怎么还这么恶心?
竹枝给她上了一盏蜂蜜茶:“吐了二爷一裤子,大半夜闹得人仰马翻,好悬没惊动宝华堂。”
说到宝华堂,她正疑惑华仙怎么对严璋进京一事毫无反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不复当年的盛势,堂堂公主不可能连这点消息都搜罗不到——谁知还有更离谱的,隔日下午,严璋堂而皇之地送了一串红玛瑙足链进来。
“说是贺姑娘十五及笄。”匣子捧上来时梅枝也是一脸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