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孩子多,外头局势又紧张,显圣爷怕后宫斗争波及皇嗣,发话说皇子最多在生母身边住到十岁,到年纪了就挪去十王府住集体宿舍。他排行靠后,嫔母又不很得宠,无病无灾地长到那么大全赖悯太子和文惠皇后照拂。
“当时北京城里好多洋人,至少是现在的两倍。大明时不时地同他们打仗,民间也没断了跟他们的生意往来,俄国人、阿拉伯人、英吉利人法兰西人,还有葡萄牙和西班牙来的船队,洋文书源源不断地流进城里,朕好得紧,贴身太监就想方设法地从宫外弄来给朕看。”
晖哥儿想起学里的讲师曾经提及,说当今从未被册为太子,他是显圣爷病故、悯太子也战死北疆后由朝臣一致推举上位的,这位先太子死得十分壮烈,妻儿老小都未能幸免,因此当今一登基就赐谥为‘悯’。
“然后呢?”
“然后……叫太子哥哥知道,狠狠罚了他们一通呗。”
沸沸扬扬的传教士案后大明境内洋人数量锐减,佛瑟尔倒是没有回去自己的祖国,而是选择留在北京,听说附近的老百姓都管他叫‘佛瑟尔大老爷’。晖哥儿进宫时经常路过他的宅子,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洋人老仆颤巍巍地挎着篮子出来采买,一口京片子说得比许多汉人都地道。
有了经验后他知道进宫的流程一般是先去万镜宫拜见皇上,陪皇上说话,然后绕去后宫见张淑妃,临走前再去万镜宫辞别圣上(此时一般不会被叫进去),今儿皇上大约不得闲,一上午没见大太监出来传旨,朱持晖就没换出门的衣服。
朱颜进门时俩萝卜头正窝在炕上敲核桃,严璋的事荣王府虽然知道得不是十分具体,也略有耳闻,远的不说,今年过年严家的节礼就大大方方送进了华仙公主府,指名道姓是给李姑娘的——元配娘家十年来首次露面,想也知道会在两府下人中掀起不小的波澜。
要说不心惊、不膈应,必定是假话,但凡李持盈存着一丁点的坏心,不将严家与她私下接触之事告知李沅,被人从背后猝不及防地来这么一下子,荣王府都会受到牵连……易地而处,她是绝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报仇机会的。加上丹珠曾断言她是‘妖魔’,哪怕再四告诉自己鬼之说不可信,今日再见朱颜的色还是有点不自然。
“这么冷的天,姐姐怎么来了?”这点不自然落进晖哥儿眼里,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他们果然有鬼’的铁证,“姐姐是有什么急事要说么?”
郡主想起此行的目的,颇有点难以启齿:“那头白鹿不能进上了,而且得尽快处理掉……昨儿夜里,四川总督畏罪自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