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冉青庄,由他做决定。
冉青庄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黑卷曲脏污的被毛,接着紧握成拳,垂在身侧,缓缓吐出两个字:“推吧。”
药水顺着针管注入小黑的身体,只是几秒,皮毛的起伏消失了,小黑死了。
护士怀里的小猫突然挣扎着跃到了诊台上,看了看小黑,抬头朝冉青庄长长喵了一声。
并非寻常猫咪柔软的叫声,而是带着不解,带着不满。
它不明白,为什么小狗的气息消失了。
“它死了。”冉青庄告诉它。
小猫坐在小黑身边,不再叫唤,不知是不是理解了冉青庄的意思,开始低头舔舐小黑背上的卷毛,像在替它做最后的清理。
干干净净可可爱爱的来,也要干干净净可可爱爱的走。
最后我和冉青庄找了块空地把小黑给埋了,埋好后冉青庄就让我回家去。我问他小猫以后怎么办?他想了想,说等小猫好了,会把它带回家。
“昨天奶奶说,我可以收养它们了。”
心间一紧,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叹一句天意弄人。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充满不必要的戏剧化,以及堆叠的厄运。
我爸那件事上如此,冉青庄这件事上同样。
我以为这事就到这里了,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虐杀小黑的是谁,而就算知道了,拿对方也没有办法。
没想到几天以后,事情又出现新的变化。
学校里开始流传一段虐狗视频。拍摄者绑住小狗的四肢和嘴,用着令人发指的残忍手段依次戳伤小狗的两只眼睛,又将一个个小炮仗塞进小狗肛门,随后点燃。
视频只有三分钟,全程充斥着狗的惨叫以及施虐者的狂笑。期间有只小猫冲过来,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了。能看出施虐者不止一个人,但因为视频经过了加速,并不能从声音上分辨他们的年纪和性别。
这样的视频或许会在网上流传,会在社会上流传,可为什么会在一群高中生间流传开?
因为视频里的小狗是小黑,也因为在视频的最后,画面中只出现了零点几秒的校服一角,属于南职。
宏高与南职是世仇,这在我入学前便已是定局。
两校学生多有摩擦,也是每届都会有的事。无视仇怨成为情侣和朋友的不是没有,但总要受点白眼。
如果说之前两所学校只是互看不顺眼,那到高三这年,就有了点势同水火的调调,而这个调调的发起人,就是冉青庄。
既然不知道垃圾是谁,那就整个学校划入垃圾的范围。两所学校火药味逐渐加重,一触即发。
老师不止一次地找冉青庄谈话,让他不要惹事,他表面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依旧我行我素。
然后我就认识了兆丰。
我不太记得为什么会突然成了他的补课老师,但从某一天起,放学后他就会来学校找我,偷偷地翻进学校,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坐在冉青庄曾经坐过的位置,勤学好问却要胜过冉青庄百倍。
那时候他就爱染头发,但没有现在高调,染的是亚麻色。
兆丰比我小一岁,也算是南职的风云人物,在他们那个年级很说得上话。
宏高对南职是避而远之,南职却不一样,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并不把宏高的敌意放在眼里。
两所学校在必经路段上有所重叠,有时候兆丰遇见我,远远就会跑上来与我打招呼。久了冉青庄那边也听到风声,来找我算账。
他寒着脸将我叫出教室,又拉着我进厕所,反锁了门,问我和兆丰是怎么回事。
“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你和那种垃圾做朋友?”冉青庄不敢置信地瞪着我。
他的用词多少让我有些不适,兆丰很用功,一直想考个好点的专科学校,不是他口中的垃圾废物。
“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向他解释,冉青庄却像个独裁的暴君,听不进任何谏言。
“和他断绝来往。”他命令道,完全不给我第二个选择。
我震惊于他的专制,畏惧于他蛮横的态度,但总觉得他不至于对我动手,还是大着胆子拒绝了。
“不要。”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拳风擦着我袭向身后厕所隔板,发出一声巨响。
我微微睁大眼,呼吸都有一瞬的凝滞。
“我再说一遍,和他断绝来往。”冉青庄沉声道。
这不是打商量的态度,他完全是想用暴力镇压我。
我眼睫轻颤,咽了口唾沫,问他:“如果我不呢?你没有权利限制我和谁交朋友。”
他收回拳头,用一种仿佛不认识我的眼打量我。
“你不?”他腔调古怪地吐出两个音节,漆黑的眼中一片冷凝。
我瑟缩了下,双唇嗫嚅着,总觉得那拳头再落下,就不是打在身后的板子上了。
“你听我说,他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