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刃。”
楚言的眼眸中是一片令人心惊的黯色,薄唇微颤,艰难叫了一声,声音轻的仿佛怕惊扰到什么极脆弱的东西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他刚刚听见了太多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只觉得心口已经痛的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又仿佛那个地方已经空了,那颗跳动的脏器,已经被最细密的悔恨与痛楚给啃噬干净了。
往事好像被掀开了一角,前世的那些血色凝结的岁月……就这样扑面而来。
原来,他还是有太多不知道。
墨刃被断了手脚经脉之后,是如何在这偏殿承受着身子康健的人都难以负荷的劳作,他不知道;
被他亲手废了丹田毁了根基之后,是如何熬过三年的严冬酷暑,任残躯一日日衰败下去的,他不知道。
一身傲骨忠心,是如何默默隐忍下这些偏殿下人的折辱,又如何挨过白华暗地的百般刁难,他仍是不知道。
若是知道——
这一刻,楚言在摧心裂肝的痛悔中不禁想到:若是上天垂怜,让他知晓。
哪怕只是来看一眼,看到他曾经心爱过的侍卫,如今被他毁成了什么模样。
他是否……是否也能从毒香的蛊惑中清醒瞬息,让一切不要往最终那场大雪中走去?
“主、主上!属下并非——”
见墨刃惊惶地欲辩又止,楚言似乎想勾起一个安抚的笑意,扯起的唇角却扭曲成一个难看而僵硬的弧度。
“阿刃,你也真是……如此天寒,怎的连衣裳都不好好穿了?”
他声音嘶哑,语无伦次,连强笑都难以维系,“若是不喜欢这件,说一声孤给你换了不就好了么。怎么这样任性地折腾身子……”
楚言抱着怀里的黑衣往前走了两步,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柔滑的布料,渐渐乱了呼吸,“不说这些了……阿刃你先随孤回去。先……回去,再说别的……好么?”
“主上听属下解释!阿刃真的不是有意……”
墨刃登时就心里一抖。他一见楚言这样子说话就知道这次是真糟了误会大了,急忙就想站起来——
然而这正是应了那句祸不单行,他身体本就未恢复好,昨晚一夜劳累,今天又为小五折腾了大半天,体力早耗的七七八八,这时候急着一起身,只觉得脑子里的血液倏地全部往下一沉,眼前视野一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要栽倒。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到底没有真晕过去,只是踉跄了一下跪坐在地上,双手撑了地,也没磕着哪儿。
只不过这人没站直就往下倒的视觉效果着实太骇人,旁边那小孩又很是凄厉地惊叫了一声哥哥,听着就像是他真怎么了一样。
可怜楚大殿主这时候离的远也看不清,直吓得魂飞魄散,叫了声阿刃就要冲过来。可墨刃又哪里能看着主上进这种污浊地方?
这时候手比脑子快,也不愧是曾经在暗堂甩惯了暗器的墨侍卫,摸了身旁一块砖头就掷过去,准头足足地砸在木门上。
砰!!
木门被砖头的冲力带的狠狠关上,一声巨响。
英明武的九重殿主,两辈子合起来第一次被人摔了门。
……尴尬的一片沉寂弥漫开来。
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事儿的墨侍卫按捺下想甩自己一巴掌的冲动,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先把门板按死了:“此处不净,主上不要进来……”
这门一关楚言反而更慌恐:“阿刃!你开开门!你到底怎么样了!?你别吓孤,别这样……快开门!”
他知道以墨刃那隐忍的性子,门后头悄悄吐上几升的血,外面人是半点也察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