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對方拎著酒瓶走出了幾步,塔斯克這才帶著一絲歉疚與留戀,抬手握住了插在胸口的玻璃碎片。
冰冷鋒利的斷口壓迫著溫熱的皮膚,彰顯著自身的尖銳。
他咬著牙,皺起眉,握住碎片的一端往胸口用力。
皮膚被進一步撕裂,臟器被進一步洞穿,更多的血液進到肺裡。
他感覺到自己肺部開始喪失機能,全身缺氧的緊急狀況迫使心臟飛速跳動起來,「咚咚咚咚」恍如擂鼓——
穿著藍色工裝的粗壯男人回頭瞅了一眼,有些犯愁地撓了撓頭,而後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他自殺了怎麼辦?」他一邊用耳朵夾著電話,一邊拎著酒瓶往外走。的是,酒瓶分明是密封的,卻一直有酒從底部
灑落,蔓延出一條水漬。
「……自殺。聽不懂自殺什麼意思麼?拿碎玻璃往自己胸口捅,我瞅著是沒氣了。」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說了什麼指責的話,使得粗壯男人的語氣頓時急促起來:「……你們只告訴我來善後現場,偽裝成他酒後駕
車的樣子。我怎麼會知道都被撞成這樣了他還醒著?還有力氣自殺?再說了,你就是讓我阻止,我怎麼阻止?鑽進撞得稀爛的
車子裡跟他搶玻璃片?」
在對方回話的空檔,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煙盒,打開煙盒,裡頭放著幾隻皺巴巴的女式香煙和一隻小巧的女式打火機。
他歪著頭叼出一隻煙,點燃了火,猛吸一口之後,憋了老半晌,才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並用懶散的語氣回道:「這些話你跟
我說沒用,我只是一個後勤人員,不管你們上頭鬥來鬥去的那些事兒。」
他也不管對方什麼態度,說完這話就掛了電話,而後叼著煙回頭望一眼福特車的位置,垂下眼瞼不知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他露出了一個有些憂鬱的笑容,幾口抽完了手中的煙,朝著他來時的路走去。
就在他轉身的那刻,一縷淺藍色的火焰怦然升起,悄然而迅速地朝著車禍中心蔓延過去——
伯納諾趕到事故現場的時候,照亮半個城鎮的火光已經被消防隊撲滅,只有焦黑的車輛骨架和刺鼻的灼燒氣味提醒著他這裡發
生過一起劫難。
伯納諾一邊越過警方設下的警戒線朝裡走,一邊用餘光搜尋著吉爾伯特的身影——這倒霉孩子是事故的第一發現人,在消防
員還沒趕到的時候,就毫無心理準備地直面了人類的尸體被火焰灼燒的那個地獄般的場景,估計這會兒正在什麼地方吐呢……
他剛想到這裡,就看見了遠處扶著路燈桿子乾嘔的吉爾伯特,不禁生起了幾分不合時宜的笑意。——許多年前,他第一次目睹燒焦的尸体,聞到空氣中瀰漫的那股烤肉味的時候,比吉爾伯特好不到哪去。
這份對過往的追思在伯納諾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很快便理清了思緒,走到吉爾伯特的身後,幹練地開始提問:「照片呢?」
吉爾伯特一邊吐,一邊摸索著掏出了手機,並解鎖遞給伯納諾。
伯納諾接過手機翻閱起他拍下的第一手照片,同時從口袋裡找出了幾張不知何時塞進去的紙巾,塞進了吉爾伯特的手裡,一邊
往現場走,一邊吩咐吉爾伯特:「吐够了就過來。」
吉爾伯特沒有回答,撕了半張紙巾擦了擦嘴,剩下半張紙巾攥在手裡,跟在了伯納諾的身後。
林至然得知車禍的消息,已經是第二天上午的九點了。
儘管房間的佈置十分舒適,但過於柔軟的床品和陌生的環境仍是讓她有些不安,翻來覆去直到凌晨兩點多才終於睡去。
長時間的實驗室生活所養成的晝夜節律讓她在六點前醒了過來,當時的她披上外套想要出門走走,卻被管家打扮的安吉以「外
面不安全」為由溫柔地勸阻了。
百無聊賴的她躺在沙發上刷了一會兒推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當她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怎麼地又回到了床上,
並且還蓋好了被子。
這種被當成嬰兒照顧的感覺讓林至然生出幾分不悅,便叫來了安吉詢問:「是誰把我弄上床的?」
「是我拜託莉迪亞幫忙的,因為看您在沙發上睡著了,擔心您著涼或落枕。要是您不喜歡的話,責罰我就好了。」
安吉這關懷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回復頓時讓林至然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了,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有責罰的意思,示意安吉
可以先離開。
安吉卻沒有馬上離去:「卡羅爾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您要現在用嗎?」
林至然抬眼打量了她片刻,出言道:「你先出去吧。」
安吉握著手似乎是掙扎了片刻,而後才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林至然掏出手機準備聯繫南野秀人,新聞推送先一步跳了出來,那輛在現場被燒得焦黑的灰色福特車在發生事故前的原圖攫取
了林至然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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