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应该在冰融化前就喝掉。”她说。
“对不起,好像倒酒的这位女士我并不认识。”我说。
她的嘴唇凑到我耳边,温热的呼吸飘到了我的脖颈。
“可是你认识我,”她低语着,“我就是在马车里陪着管家的人,我叫安娜。”
“安娜!”我脱口而出,试着从椅子里站起来。
她的手像铁砧一样按在我肩头,把我推回到椅子里。
“别动,你一起身我就走了。”她说,“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但是你别再找我。”
“不能再找你,为什么?”
“因为不是只有你在找我,”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侍从也在抓我,他知道我们是一伙的。如果你总在找我,就会把他引来。只要我好好藏着,我们俩就都安全,所以快撤回找我的手下吧。”
我感觉她在后退,往门那边移动。
“等一下,”我喊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求求你,你肯定能告诉我些什么。”
她停住,思忖了一会儿。
“我醒后只记得一个名字,”她说,“我想是你的名字。”
我的手抓紧了椅子扶手。
“是什么?”我问。
“艾登·毕肖普,”她说,“现在,我按你说的做了,所以,你也按我说的做吧。别再找我了。”
第十七章
“艾登·毕肖普,”我咀嚼着这个名字,“艾登……毕肖普。艾登,艾登,艾登……”
在过去的半个钟头,我一直在尝试各种组合、各种声调、各种发音,希望可以从毫无印象的脑子里找到点滴记忆,可最后只落得口干舌燥。拿这个打发时间十分无聊,但是我别无选择。一点半过去了,海伦娜·哈德卡斯尔并没有来,她也没有为自己的爽约捎来只言片语。我叫一个女仆去请她,但被告知从早上起就没有人见过女主人,这个可恶的女人消失了。
更糟糕的是,坎宁安和玛德琳·奥伯特都没有来找我。我没怎么指望伊芙琳的女仆能被叫来,但是坎宁安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我想不出来他能被什么耽搁,也越来越不耐烦。我们要做的事这么多,时间却所剩无几。
“你好,塞西尔,”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海伦娜还在这里吗?我听说你正在和她会面。”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老太太,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红色大衣,戴着帽子,齐膝长靴上溅满了泥点。她的脸颊冻得通红,怒容满面。
“我还没有见到她,”我说,“我还在等她。”
“你也在等她?哼!这个臭女人约好今天上午在花园和我见面的,我在长凳上等了一个小时,冻得哆哆嗦嗦。”她说着,在火前面跺跺脚。她穿了太多层衣服,像个爆竹,一个小火星就能送她上天。
“真纳闷,她去哪儿了?”她说着摘下手套,扔到我旁边的座位上,“在布莱克希思好无聊。想喝杯酒吗?”
“我这杯还没喝完。”我冲她晃晃酒杯。
“你待在屋里就对了。我脑子抽风出去散步,回来时找不到人开前门。我咣咣敲了半个小时的门,看不见一个仆人,简直是美国人的做派。”
酒器被倒了个一干二净,咣当一声放在木头桌子上。满满的一杯酒,冰块叮当叮当地撞到杯壁上。酒发出了咝咝声,老妇人满足地大口喝着,然后一饮而尽,愉悦地长叹了一声。
“这酒不错。”她说着,又是一轮叮叮当当的杯子碰撞声,表明刚才那杯只是热身,“我和海伦娜说过,舞会这个主意太糟糕,可她就是听不进去,现在看看吧:皮特藏在门房里,迈克尔在勉力维持,伊芙琳在玩变装游戏。整件事将成为一场灾难,记住我说的话。”
老妇人手里拿着酒,回到壁炉前面。她脱掉了几层衣服,人小了几圈,露出了粉扑扑的脸颊和粉红的小手,还有一团乱糟糟的灰色头发。
“这是什么?”她说着,从壁炉架上拿起一张白色卡片,“塞西尔,你准备给我写信吗?”
“你说什么?”
她递给我这张卡片,上面就写着一句简单的话:
去见米莉森特·德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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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是安娜干的。
先是提到烤焦的手套,现在又给我牵线。真怪,好像有人在这一天到处散播线索,我很高兴知道我在这里还有个朋友,即使这证明了我的想法:德比夫人不是我的对手,也不是我的宿主。这个老太太的风格太强烈,别人不太可能进入她的身体里。
那她为什么要到厨房中打探女仆的事呢?
“我让坎宁安去请你来喝一杯,”我平静地说,抿了一口威士忌,“他写卡片时可能有些心不在焉。”
“你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下人去做,就会这样。”米莉森特喷了口鼻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里,“听我的话,塞西尔,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他花光了你的钱,还和你的女仆私奔了。看看那个该死的泰德·斯坦文。以前他不过是个田庄看管,跟阵风似的在这里游荡,现在你看看他,倒像是成了这里的主人。真让人发疯。”
“说斯坦文烦人,我同意,可对那些仆人,我还是很容易心软的,”我说,“他们把我服侍得不错。另外,听说你早些时候去厨房了,你也不觉得他们都讨厌吧。”
听完这句话,她冲我晃晃杯子,威士忌洒出了一些。
“哦,那个,是的……”她拉长了声音,啜饮两口酒来拖延时间,“我感觉有女仆从我房里偷了东西,就这些。就像我说的,你从来不知道下人是怎么折腾的。还记得我丈夫吗?”
“记不太清楚了。”我真佩服她转移话题的优雅手段。无论她去厨房问了什么,恐怕都和小偷小摸没有关系。
“如出一辙,”米莉森特喷了口鼻息,“可怕的下等人出身,虽然拥有四十多个棉纺厂,但还是一个十足的浑蛋。婚后五十年,我一天都没有笑过,直到他葬礼那一天才笑了,从此以后我就笑个不停。”
她的话被走廊里的吱吱嘎嘎声打断,接着传来门合页转动的声音。
“可能是海伦娜,”米莉森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的房间就在隔壁。”
“我还以为哈德卡斯尔一家待在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