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写没乱写你能知道?”
不懂装懂,装文化人也要看别人信吗?都是一群乡下人,除了知道种地的事能知道什么,字都认不全,懂什么,更别提这种数学题了,付双红不以为意的从陈立根手里把那两张纸抢了过来,带着点炫耀的口气,“艳儿,你是初中生,你来看。”
她家艳可是好学校的初中生,在场文化程度最高的人。
那个说话的人听到付双红这么说,一下绷紧了脸,色变得很不高兴,说话的声音略提高了些,冷冷的说:“这位女同志,我在县城三中从教快十年,不敢说知识文化水平有多高,看几道数学题是对是错还是有谱的,不然我岂不是误人子弟,耽误为.国.家社会培养人才。”
他话音落下,付双红母女人怔住了,全唰唰的看向他。
这位是县城三中的老师?特意来水湾村这个乡下地方做客?应该不可能,他也不嫌路远吗?
付双红一脸的不信,而李艳却是低头看起了手里的题目,数学题不比语文题,不用写的洋洋洒洒,步骤思路要清晰准确,她看着手里的题,看了不过几秒瞳孔里都是不可置信。
那人见付双红一脸都在怀疑他老师的身份,这下更是不满了起来,看这位女同志的打扮,不像是那些没文化不识字的妇人,题是她女儿拿出来的,那只有可能今天这拦着新郎官做题的事是她一手搓火的,他不欲再和人多说,皱着眉,“你不信可以去县城三中去问,我姓马,叫马玉桦,学校里有我的档案。”
村里的人都是很尊重读书人的,更别提是一位县城老师了,听到马老师的话立马和稀泥,“马老师,这开玩笑甩着玩的,送亲就图个热闹,我们还能不认识你,来来来,一起坐下喝两杯。”
马玉桦是李老头请过来的,早早就收到了请帖,人今个一早就从县城过来李家做客,看的是李老头的面子,马玉桦想不通,李叔这样的性子,怎么会有这种儿媳妇。
而付双红母女脸色已经变得忽青忽白,李艳捧着两张纸更是躲到了付双红的身后,觉得落在身上的都是鄙夷的视线。
陈立根话少,他也不管其他,他是过来讨婆娘的,万事讨婆娘最大,让他做题,他做了,他开口问,“我能进去接……”
“可以了!”
门一下从里面就被拉开,屋里头剩下的两个送亲姑娘拉都拉不住李月秋,新郎官都还没进屋找婚鞋给新娘穿上,没成想新娘自个找了鞋子套上开门了。
真是,没见过哪家结婚新郎急吼吼的就算了,新娘也急成这个模样。
大丫嘴里含着刚刚月秋给的牛奶糖,趴在门口笑着拍手掌。
李月秋咬着娇嫩的唇瓣站在屋门口,明眸皓齿,眼尾薄红,一双眼睛看着陈立根仿佛带着勾子,莲肤藕肢人面桃花相映红,让一院子里的人都惊叹出声。
……乖乖,大根以后可他娘的有搞头了,这女人忒漂亮了,看的人也太眼热了,面皮生的确实是好。
前面还急吼吼的陈立根僵在原地木头桩子似的一动都没动,赵永平推了他两下,小声提醒,“大根,别杵着不动啊,赶紧过去,等进了你屋里头,晚上你爱咋看就咋看,还可以让她给你转圈圈。”
转圈圈三个字尾音透着点咂摸揶揄的感觉。
陈立根听在耳朵里像是滚着热油在心尖滚了一圈,他怔了下,绷着脸不理会赵永平的调笑,实际上他压根听不到周围人讲的话了,胸腔里一颗心脏跳得咚咚咚的,只能不自然的撇开视线低垂着眼眸走过去局促的弯下身子。
明明是很简单的弯腰动作,却做得僵硬的不行。
李月秋扬着嘴角笑的甜蜜,蝴蝶展翅般立马趴到了他宽阔的背上。
紧接着接亲的人一声喜庆的吆喝,新郎官背着新娘绕了李家一圈,拜别长辈之后离开,院子里来做客的客人一下就开始增多了,刚刚接亲的插曲像是一阵风刮过就散,院子里来往做客的人说着恭喜的话,李月秋趴在陈立根的背上给人分喜饼和喜糖,一路朝桃源村走去。
李老头抽着水烟袋,乐得眼尾的皱纹都快成褶子了,他把人拉扯到这么大,看到秋丫嫁人算是了了最大的心愿,大根啥人品性子他清楚,把人交给他,他放心的很。
他站在门口目送着大根背着他的秋丫走了,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一直到人影消失看不到,他才转身进院子招呼院子里的客人。
路过李安国身边的时候,李老头都懒得和人说一句话,今个是喜庆的日子,不管啥事情通通都押后再说,他没功夫和这丢人现眼挨千刀的算账,他不理会李安国,朝院子里做客的人笑道:“吃好喝好哩!今个俺家的酒管够!”
李安国想扯出点应景的笑容,但哪还扯得出来,他一丝笑容也没有,脸色难看得吓人,转身找到付双红和李艳,怒气冲冲的把人拖到了后院没人的地方,一个字也没说抬起手就打了李艳,把人打翻在地。
李艳从小在县城长大,比起李月秋10岁到县城她可是从出生起就是工人的女儿,不说娇生惯养,但也是父母如珠如宝的呵护,家里也只有她一个孩子,李安国从来都没有打过她,平时就算说重话,那也只是嘴上说说。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爸会朝她动手,整个人直接懵住了,一副被吓呆的样子。
“你干什么?!”付双红忙把打懵的李艳扶起,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打了,也顾不上其他,就和人吵了起来,“李安国,你能耐了?她是你闺女不是你仇人!你怎么能动手啊!”
“我怎么能动手?你们这俩个扯后腿的!”
李安国气急了,他自问文化水平不低,又在厂里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人,说话做事不会像乡下人一样只知道张嘴骂,但这会脱口就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出的主意,付双红,艳儿小不懂事,你都几岁了人了,做事能不能有个脑子?你这个倒霉娘们,我当初怎么眼瞎就娶了你,你是想害死我是不是!”
骂人间连乡音都骂了出来,完全没有了厂里工人的体面样子。
这番话付双红听着太戳心了,她当初嫁给李安国是妥妥的高嫁,说攀高枝也不为过,但攀就攀了,谁让她能攀上呢?
李家是有名的“富户”,虽然家里兄弟不算多,但除了老二,都是有本事的人,李安国年轻的时候条件好,是厂里的正式工人,福利待遇在同龄的男人中是拔尖的,体面不说而且家里的长辈就一个李老头,李老头又是自个带着李月秋生活在乡下,嫁过去完全不用和公婆一个屋檐下更不用看公婆的脸色。
是以,那个时候喜欢李安国的漂亮姑娘不少,李安国前前后后处了好几个漂亮的姑娘,付双红在这之中样貌不算是最好的,但最后还是她嫁给了李安国,嫁进了李家,她一直以这事沾沾自喜,如今听到李安国这话,难不成是后悔和她结婚了?
付双红有自己的脸皮面子,她冷着脸嘴里说的话一时也没过脑子,“李安国,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埋汰我?今个这事我是长辈做了就做了考考那没文化的庄稼汉,月秋能咋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做长辈的还怕自己的侄女?”
付双红说着语气带着一点轻蔑:“月秋识人不清,往火坑里跳要嫁没文化的庄稼汉,我这是给她机会让她好好把将来要一起过日子的人看清楚,明明有条件更好的看上她,她非得瞎了眼,抓了颗石头就当珍珠了?!”
李安国听了更是觉得她脑袋不清楚,没文化的庄稼汉?那陈立根都把艳儿的给的题做出来了,这能是不识字的庄稼汉?就他所知,陈立根因为陈家的情况,早几年就不读书了,一直都在扛货种地挣钱。
不读书了还能做出题,本质上来说就不能算是泥腿子了,这都被打脸了这婆娘还这副嘴脸。
李家汉子是不会朝自家媳妇动手的,窝里横的男人最要不得,打李艳算是管教孩子不算打女人,但这会李安国忍无可忍,抬手给了付双红一个大耳刮。
“你懂个屁,和月秋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我这趟回来是和爸借钱的,你知不知道厂里要下岗一批工人,没钱通门路就留不下来!”
李安国把忍了快一个月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事本没想让家里的妻小知道,他自个能解决就解决了,反正她们也搬不上忙,知道了也只是烦心,但再不说清楚,她们只会给自己坏事。
“……”付双红惊愕得瞪大了眼睛,脸上火辣辣疼痛也顾不上了,以为自己是听岔了,下岗工人?“你,你说什么!?”
李安国气喘吁吁,怒到了极点,恨不得掐死付双红这个搅家精,他爸手里攥着不少的钱,除了这么多年他自个攒下的,最大头的是他大哥死之前留下来的一大笔钱,他没问过他爸他大哥留下多少,但听村里的人谣言说有好几万块。
他觉得谣言说的肯定还少了,他大哥多有本事他清楚,他虽然是在工厂里当工人,但大哥啥都会干,会的东西多,哪哪都能走出来门路,钱肯定不少,这笔钱留下来是给爸和秋丫的,他只打算和爸借三千块应应急。
因上次月秋的事爸对他淡了很多,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又碰着了月秋结婚的机会终于能过来,多好的机会,李安国本打算着这一趟是一定能借到钱的,结果闹成这样,他刚刚见艳儿找上陈立根那庄稼汉的时候心惊肉跳想过去把这母女俩拉出来,但李老头死死的按着他,不让他过去,明摆着是要看清楚她们要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