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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求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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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盛菜的婆子不由反感,这丫鬟的主人是四老爷房里的嫣姐儿,一个通房出的,也敢支使节帅大人的亲女,十一姑娘好歹是贵妾所出的。

定柔蹙了蹙眉,直接道:“这个不行,大家都吃一样的菜,怎能依着她的喜好,不若你们在自己院子开个小灶,从这里拿菜,随便爱吃什么,岂不称心。”

那丫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对着众目睽睽,脸上一阵烫,匆匆盛了菜走了。

婆子赞赏地看着定柔,心说瞧着柔弱却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孩子。

转念又一想,这孩子不懂大宅院子的门道,都是黑了心肠的,怕是要被报复了。

等人走完了,定柔拿开案板上的伞罩,熬的黏黏的白银香米粥和清淡素菜,一份送去了父亲书房,交给了守门的丫鬟,一份亲自.着食盒,送去了抒思院,四哥自那日之后不饮不食不眠,坐在房里对着一室旧物,只是垂泪,下巴的胡子拉碴,面容枯槁憔悴,健硕的身子内伤外患,撑不住这样,果然就病倒了,发着高烧在梦里叫尹氏嫂嫂的名字,泪水顺着眼角,流湿了一条又一条枕巾,一生的泪都快流干了。

母亲怕儿子出事,日夜守着,那边十五又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一睡叫不醒,醒了便不认得人,哭闹不止,蜷缩着往床榻深处钻,眼惊恐,嘴里不停大嚷着杀人了,刀,好大的刀,血,好多血......

还伴有失禁、梦魇等症状。

几个御医诊了脉,会诊了一番,结论是失心病,惊吓过度,心智缺失所致。

委婉的说这病麻烦,断是除不得根结的,只能汤药慢慢养着,便是痊愈了,也不复从前的伶俐。

母亲当即哭的五内俱焚,抱着十五,仰天求告诸菩萨:“......我的萱儿啊,你是毁了,拿走我温良意的命吧,换回我的孩儿......天杀的邢家......”

父亲的病才见了起色,这厢也不敢告知,咬牙撑着,不停来往抒思院和拢翠院,几天下来也瘦的脱了相,眼眶子深凹了下去。

定柔听说厨房断了炊,只好忍着伤代庖。东院成了废墟场,南院被蔓延来的火烧了两个院子,墙上遍布猩红血疴,血腥味洗都洗不去,传闻夜里还有鬼哭声,北院也死了不少人,只有西院的房间没躺过死人,于是便搬箱抬柜自发挪到了西院,各厢房耳房住满了,连玉霙的房间都占了,也断了膳食,听说厨房开了火,一股脑挤了来,定柔想着是一家人,不好拒绝,于是撑着一条半胳膊,做着五六百人的三餐。

温氏吃了几天都不知道出自十一的手。

定柔挽着食盒进来的时候,慕容康醒着,只穿着中衣坐在榻边,手里捏着一个梳篦,望着妆镜出,从前尹氏嫂嫂坐在这里梳妆,用过的胭脂水粉还在。

纱罗帐子上还挂着定柔亲做吉祥如意大福袋,黄花梨大衣橱的旧衣都被母亲收走了,几幅尹氏嫂嫂的丹青、装首饰的宝匣、几案上供着的送子观音,也统统收走了,四哥费了好大力才抢回了篦子和脂粉盒,抓伤了母亲的手,篦子上余留女子的馨香,在篦齿间发现了一根长发,恰是那天夜里入睡前留下的。

慕容康起初水米不进,后来架不住妹妹顿顿来劝,见她伤着一条手臂,心中不忍,抖着手腕端起了碗,定柔知他肠胃疲弱,特做了流质,慕容康就着泪吞咽,一汤一糜皆是苦涩。

定柔握着竹箸夹菜喂他,吃了几口便摆起了手,说头晕,却不想躺下,靠着床柱,嘶哑的声音问:“今日几时了?”

定柔答:“十四日,已过去五天了,明儿中元节,阖府大祭,牌位也做好了,都送到了祠堂,连着头七一起做。”

慕容康又垂下了两行泪:“黄泉路有多远,不知她走到哪里了?走的累不累,哪怕回到梦里看我一眼......”

定柔咬牙极力忍着,可眼眶里的热度怎么也克制不住,心中愧悔翻涌。

尹氏嫂嫂最后是去了北院,寻找囝囝和葛氏,葛氏说,她和孩儿早就躲了出来,一直到了天大亮才敢出来,不曾见过四少奶奶,想是四嫂回西院的半路遇上了歹人,大着肚子没跑开。

若是自己早一步出去,也许,嫂嫂就不会......

慕容康又发起了烧,喃喃道:“我是个无用的丈夫,那年她嫁给我的时候,我发誓一辈子惜她如珠如宝,为她遮风挡雨,擎天立地,可是娘欺负她,数落她,我却一点法子都没有,娘逼着我纳别人,逼着我生孩儿,我也妥协了,我真是个天下第一的大混蛋......偏生她对我无怨无悔,对娘恭敬孝顺,对那孩儿也爱若己出,她最危难的时刻,我竟不在身边,让她死的那样疼......我欠她的,几世也还不完......连她的杀身之仇,我也报不了......让她死不瞑目......我简直如同个废物......”

“杀身之仇?”定柔没听懂。

那些歹人不是都已经伏诛了吗,那个邢家的,被我们联手杀了呀,头颅还被禁卫军砍了下来。

慕容康泪眼迷离的眼眸迸出冷冽:“还有一个人,那个幕后黑手。”

定柔直直望着哥哥,发狠道:“是谁?我慕容茜终其一生与他势不两立!”

慕容康摇了摇头,嘴唇干裂,“这是男人的事情,不用你来承受。”

定柔从来见过哥哥这般模样,阴沉的面容,满眼血丝,目光阴狠如利刃,他说:“我慕容康起血誓,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必要他血债血偿!我要手刃他的至亲至爱,两条命,让他知道暗无天日是什么日子......”

回到厨房,就剩了些锅巴底子,她不认为这是什么糟糕的东西,师傅说,锅巴可以厚肠胃,消痞积,妙清师姑从前气淤胸闷,便常吃这个。

盛了一海碗,连着菜吃完,心里想,家里遭此大劫,父亲病着,母亲颓废,四哥半死不活,这种状况,一时回不得妙真观了。刚要刷锅,母亲来了,站在门口,一脸怒气,骂道:“我已经够熬煎的了,你还来生事,是要活活挫磨死你老子娘吗!你个讨债的!”

定柔懵了:“我怎么了?”

温氏指着她:“你烧饭就烧饭,干什么跟那帮子禁卫军打情骂俏,去后院听听,人家把你说的有多不堪!”

定柔脸上如挨了几掌,火辣辣的烫,争辩道:“我哪有打情骂俏,不过说了两句话,他们往家里送菜,忙进忙出,抬菜扛米,灶台上那么多事,能装聋作哑吗?不若你找个人来,我回去,谁愿意在这烟熏火燎啊。”

这时候去哪里找人,庖厨这差事也不是随意什么人做的来的,下头的粗使婆子哪做的了精细菜,富贵人家的肠胃最是娇贵。温氏无奈捶了一下门框,气道:“慕容茜,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官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我也不指望你出息了,等明年及笄了,让你爹找个放牛牧羊的,或驾犁耕田的,你将就着嫁了吧,给那糙汉鲁夫当浑家去吧!”

定柔也气极了,“哐”一声把勺子扔进大铁锅:“嫁就嫁!谁怕谁!我能纺会织,还怕饿死吗,走着瞧,出了你家的门,我再不进来,便是街上碰到了,我若求你一句,我就不是慕容茜!”

温氏气得嘴唇都白了,骂了一句孽障,扭头走了。

定柔坐在杌子上,泪水顺着脸颊淌。

树欲静而风不止。

师傅,俗世做人一遭,太难了。

中元节至,阖家幸存的一百二十一口,披麻戴孝,跪于祠堂内外,依着长幼,对着一摞摞崭新的杉木牌位,伏身叩首,额头贴地,长泣吊唁,呜呼哀哉,哭声震天。

三叔慕容柏的牌位在最前,往下是郭氏和邹氏,堂兄弟们,尹氏和媳妇们,堂姐妹和十四妹属未嫁女,只能放在外头庵堂,妾室们微贱之身,也被送去了庵堂,下头的子嗣,女娃不计,男娃幼齿不立牌位,只有两三个束发年纪的,立了小牌位,放在两旁的小供桌上。

慕容槐仰在躺椅里,望着父母的紫檀大牌,老泪纵横,直恨不得立时触柱,以死赎罪。

温氏怕他有事,起身上来拍抚胸口,擦泪劝道:“老爷可得挺住,您一倒下,这天就塌了,待过得几年人丁还会兴旺起来的。”

兴旺,如何兴旺?

淮南军已全部被皇帝掌控,底下的将官监.禁的监.禁,流放的流放,皇帝霹雳手段,恩威兼施,几万将卒无不诚服,四十余年的经营一夕之间付之东流,他身上仅剩的,便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虎符和旌节,好似赤鴈被剪了双翼,没了势力,偌大的家族,靠什么立世,不过池鱼幕燕,任人宰割罢了。

没准明日便是抄家株连。

管事的来报:“昭仪娘娘来了。”

众人一听赶紧起身,围战两旁,留出大道,慕容昭仪一身缟素,被两个宫娥搀扶着一路恸哭着“娘啊......”,涕泪泗流,跌跌撞撞进来,跪在大供桌前,对着邹氏的牌位,捶案哭唱:“你怎么就走了,你还有荣华富贵没有享受完呢,我苦命的娘啊......”

邹氏的诰命服只穿了一个月,诰书上的墨迹还没干,人就上了大供桌。

剧透小剧场

慕容槐:“我慕容家以后靠什么立世?”

作者:“靠什么立世,靠你女儿的身子啊,一副温香玉软的身子,胜过百万大军,不但不会抄家,还会走上巅峰,当然上边那个货就算了,她马上要失宠兼嗝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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