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硬兼施嘛,鞭子和糖果一起招呼不是您这种人最擅长的?上位者只要真想做这件事,由不得底下的人不愿意。”
夏泷顿了下,扭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这竟然是陛下说出来的话?”
“呃,我信口胡说的,王爷觉得可笑就笑吧。”
不,不是可笑的问题。夏泷只是突然有些拿不准小女帝到底想干什么,她有段择撑腰,又一直厌恶自己,无缘无故用不着向自己示好。那是突然对治理国家来了兴趣?想表现她的才干?不对,她一贯守规矩,不至于突然冒进。莫非是背后的人推了她一把?但皇宫一直守卫森严,她也始终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中,李沐鸯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联系上她的?应该不可能
樊蓠一看他的情便猜到他又把事情想复杂了,唉,不知道这是不是身居高位者的通病,太多疑,总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心思不纯。其实,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看见夏泷这些日子为饥荒操碎了心,她还是有些钦佩、感动的,尽管他们有私仇。如今他既然主动提及,樊蓠还是想帮帮忙的,她也很为灾情着急啊。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好在这时段择如一阵黑旋风般冲进了殿内,夏阐甚至根本来不及拦,当然,拦也拦不住。
“你没事吧?”段择蹲到樊蓠旁边焦急地拉着她上下查看。
他这样轻功绝伦的人都能跑得气喘吁吁,可见是被吓到了,樊蓠不禁甜甜一笑。
夏泷看得眼疼头疼,尤其是看到堂堂大师兄蹲那里仿佛哄孩子的熊样,恨不得一脚蹬过去!
当然,他不敢蹬。夏泷悻悻地吃自己的饭,“来得倒挺快,诡生真的没有进皇宫?”消息这么灵通,哼哼。
“我早就让他们离开京都了。”段择硬是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到了两人中间,“不过上朝的时候你脸色就不好,这次又迟迟不出濯央宫,我担心她心思单纯说错话得罪你,所以才回来看看。”
切!是担心她被我欺负吧?“她心思单纯?段统领真该早点回来,听听咱们陛下对此次赈灾筹款的高见,什么皮鞭子、糖果什么的,那可不是心思单纯的小女子想得出来的。”
有段择在场樊蓠大胆了许多,抱住段择的胳膊光明正大地告状:“他先指责我只会吃白食、不知人间疾苦的,我说出我的办法,他又冷嘲热讽!”
段择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小声道:“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心软的小家伙,哪怕做不成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也会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释放同情和善意。当初她送吃食进他的驻地,看到那些与她素不相识的将士都差点要哭。只不过这些事传到夏泷耳中就变得复杂了,唉!
“我只是可怜那些灾民,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段择转向夏泷,“不如听听她说什么?”
夏泷悠哉地夹着菜当没听见。
“夏泷,我们约好的,我助你完成几桩心愿,你就让我带着樊蓠好端端地离开皇宫、再无瓜葛。这事本就与她息息相关,怎么不能让她也参与进来?”
夏泷闻言差点被一口饭噎死:这都告诉她?!
樊蓠闻言眼睛一亮:原来还有这种交易?看来段择说会带她离开是认真的,只是不知这几桩心愿是什么、难不难现在看来,帮南方度过这次灾情就是其中之一了。
段择理解夏泷对樊蓠的顾虑和偏见,但有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化解,毕竟留着这种矛盾终究是不稳定因素。而眼下就是一个开诚布公的机会,“至少你可以听听她打算做什么吧?”
夏泷没吭声,他不妨看看这樊老四想搞什么鬼。
樊蓠摩拳擦掌:事关她的自由她可得卖点力!
“想个办法,整点大事,”她鬼鬼祟祟地示意两人凑近些,“总之就是巧立名目,想方设法地让那些有钱人送礼、送大礼!让他们以为送得越好前途越光辉、不送的话基本升迁无望了”
“太像陷阱,”夏泷不耐烦地打断她,“本王初封王时用过类似的招数,他们现在机警得很,生怕让人看出来自己是贪官肥羊,个个都是装清廉的好手。”
段择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忍不住揶揄地笑道:“王爷当初至清至察,小的们至今都佩服得紧。”
当年夏泷封王之后,朝中有不少趋炎附势之徒明里暗里示好,财宝美人那是变着法地往王府里塞,生怕他记恨夏家倒台时他们落井下石或隔岸观火之仇。不过夏泷那时候还很年轻,不仅不领情还拖着财宝美人到大殿上,告发有些官员私藏超过官阶和俸禄的财物,逼得先帝狠罚了一批人。
樊蓠听得稀,敢情摄政王还有那样愣头青的时候呐,有点帅、有点可爱哈?不过再看现在,呕!谁说男人至死是少年?明明越来越可恶了!
“问题不大,人是会变的嘛,那时候您是明骁王,现在可是摄政王”
夏泷瞪她,“你这意思是本王权势大了之后就开始为自己敛财了?”
“啊不是,我是说呃现在不是有个我嘛,您娶了我这个拖后腿的虚荣女人,陷入了爱情、受到了蛊惑,非要搞什么一掷千金为红颜——你这是什么反应?还让不让我说了?”
樊蓠气得大力摇晃段择:“你看他这态度!”姓夏的还犯起恶心来了!平日里是谁跟她在那扮演夫妻伉俪的?
夏泷撑在桌沿上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陛下您继续说。”
段择老不乐意地扯着樊蓠的袖子摇晃回去,“说计划就说嘛,肉麻的词汇少一点啊,我还在这儿呢。”
夏泷一巴掌捂住了自己的眼:苍天呐,谁来把这对狗男女收走!
本该是丰收的十月,南方大部分地区却颗粒无收,摄政王忧心南方饥荒一事,朝臣们也愁眉紧锁、战战兢兢,说整座皇宫这些天都乌云罩顶也不为过。不过这一天宫里却传出了好消息:陛下,有喜啦!
“禄大人!慢走、慢走哎那事、那事,您听说了吗?”
“嗯。”禄以升平淡地点头。在最早一批被摄政王亲自提拔起来的寒门学子中,他是出类拔萃、最受宠信的几位之一,他的承认让流言彻底落了地。
“那摄政王那边”有人大着胆子继续追问。
禄以升色坦然地据实以告,“王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我们做下属的也不敢妄加揣测。不过,昨日在御书房议事时,王爷倒是问起陆将军喜得麟儿之事,嘱咐他为人父以后行事要稳重,多抽出时间陪陪妻儿之类的,还命他给妻儿带了赏赐回去。”
周围的官员们霎时色各异,有些急匆匆地告辞,有些凑得更近试图打探出更多消息。
恰逢陆取哼着小曲大步经过,被同僚们拉住好一通盘问。
“陆将军这是人逢喜事精爽啊,听闻将军喜得贵子,恭喜恭喜。”
“哈哈,多谢多谢。满月酒可得请诸位捧场!”
“那是自然,到时候可得好好敬将军几杯!那个听说摄政王也知道此事?”
“知道啊,而且还赏赐了好些东西,要说王爷对我们这些下属是真没话说。哎,不信你问禄大人,升子,那天你也在,你说王爷是不是还问候了我家婆娘和小子”
乐清宫内——
彩樱强撑着色将小姐扶进殿内,关上了殿门后已经面色发白,“小姐,您说那些小丫头们说的是真的吗?”
“事关皇嗣,还能有假?”陛下大婚将近三个月了,王爷又夜夜宿在濯央宫,要说怀上了也不怪。洛惊羽强迫自己平复心绪,专心致志地整理首饰盒,她听说了南方饥荒的事,想着也该尽一份心。
彩樱却平静不下来,“什么皇嗣,真正的皇是王”在洛惊羽警告的眼中她赶紧闭了嘴,又小心地到殿外查看了一番,才嘟嘟囔囔着走回来,“本来就是。”
洛惊羽叹了口气,“陛下的子嗣是王爷的,可不正是皇嗣,难不成还能是别人的?”段统领还没入住后宫呢。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若不是摄政王的血脉,这消息也不可能传出来,早被捂死在濯央宫里头了。
“可那是陛下的肚子!”彩樱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王爷可是跟先帝和先皇后有血海深仇,他忘了吗?他怎么会允许四公主怀上他名正言顺的长子?而且,听说他还很紧张这一胎,这、这简直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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