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统领言之有理。”夏泷表面笑嘻嘻,心里早已经将他唾弃了一百遍:你俩暗通款曲还不够,非要拿个名分是吧?
“福禄啊,段统领入住后宫一事也该准备起来了,怎么回事,陛下承诺过的事你们都当耳旁风?吩咐下去,把从前的贵妃殿好生翻新一遍,赶紧地!”当初你自己开口要的贵妃之位,给你了,满意了不?
段择混不要脸地跟他谢恩呢——大男人的脸面有那么重要吗?比跟他的小美人名正言顺地长相厮守还重要吗?嘁。
“倒也不必兴师动众,下官不喜奢华,王爷知道的。”
夏泷看他那做作的娇羞模样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到底碍于摄政王的威严忍住了,冷静地命令福禄一切都按照段统领的意思办。
于是段择拉着福禄商量着他入住后宫的事美滋滋地走开了。
夏泷冷眼瞥向身后的大殿,樊蓠正扒着窗户看热闹呢,显然是衣裳没来得及穿只披了件绛色披风,甚至披风都来不及规矩地披好,夜风一吹,那织着金线的橘粉色衣襟便晃眼地跃动着,在昏暗处依旧有着迷人眼的光彩
樊蓠视线与他对了个正着,讪讪一笑连忙缩回头去。
夏泷面沉如霜地看向院中的众人,四下里瞬间一片死寂仿佛没有活物。
石英已经接到通传满头大汗地赶过来拿人了:听说有两名搜影暗卫被当成贼人抓了起来?他在搜影军团待过,深知暗桩不该让自己暴露在明面上否则就是死也白死的规矩。可王爷把人交到了他这小小的城门守将手里,应该不是想要他们的命?
“带下去,严加审问。”
“是。”王爷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简直是咬牙切齿,看来这二位不死也得脱层皮了,唉,也是他们倒霉遇上了段统领!
段择已经翻进了寝殿内,三两下脱掉衣服窜上床,心满意足地搂着娘子躺下:“睡觉。”
樊蓠看着他只觉惊又好笑:大晚上闹这一出拆穿了夏泷派过来的人,就是为了入住后宫?“你还真是出息啊。”不过她的确是又一次被段择的速度惊到了,这家伙前一秒刚抄起衣服跳出窗外,一眨眼的功夫就化身巡逻经过的段统领大喊追“贼”了,绝对是让夏泷都措手不及的速度,哈哈。
“谁让他们没眼色,不会隐藏自己,还想凑得更近膈应人。”段择哼唧着把大脑袋挤进樊蓠颈间,满意地蹭了蹭,“这次也算是给夏泷提个醒,别当我是个死人,接下来我们能清净几天了。”
石英将两个“毛贼”扣进地牢里准备严刑拷打。
“二位兄弟莫怪啊,出了这种事,遭点罪是免不了的,要不然王爷和段二爷不消气,那才真是麻烦大了。”
影七十还有些忿忿:让王爷消气是应该的,可哪里来的段二爷?不过就是运气好曾经在王爷落魄时拉过一把攀上了高枝罢了,真以为能借此天长日久威风下去?刚刚他们交过手,对方确实轻功更好、出招更利落,但也仅此而已,再考虑上两人习武年限的差别,他那点优势也算不得什么。“算什么爷?都默认自己是贵妃娘娘了”
石英听到了他的嘀咕,瞄了他一眼后忍不住询问地看向影十九:好年轻的生面孔,应该刚进搜影没多久吧,竟然没听过创始人的恶名?或者是因为太过年轻,听到了也只当别人夸大其词?
影十九已经生不起气来,闭上眼一言不发。
石英心知他这是在积蓄体力,毕竟接下来到底要面临什么样的处罚还很难说。他也不再多言,吩咐下属把皮鞭子沾凉水下手别含糊。
第二天早朝后,夏泷出现在了地牢里,身后跟着搜影。
影十九和影七十已经浑身是伤,拷打他们的人早累得睡倒。两人原本都悬着心担忧首领或主上现身会为他们宣判死刑,如今真面对了上级,两人心中的难堪和愧疚反而盖过了恐惧,根本没有颜面抬头。
夏泷转向搜影,“一晚上过去,你应该已经了解过情况了。本王不喜废话,你是搜影军团的首领,说说你的打算?”一晚上过去,他仍烦躁得很:师哥有没有怀疑他?应该不会,十九和七十虽然有破绽但破绽却也并未指向“搜影”这两人也是!听不出来人家在办事嘛还不躲远点?没用的玩意!
搜影从怀中掏出一份手札交给一旁的夏阐,“这是属下拟出的搜影军团后续训练计划。”他从不解释,失误就是失误,失误之后无论有什么解释都是借口。
夏泷想拿过来翻阅,搜影先一步跪下:“其实主上不必费细看,属下没什么招,只会让他们加倍训练而已。”
“是,本王不怪。”做暗桩的只能拼命训练,无论有什么花招去练他们,其根本就是加大训练量、增加训练难度,剩下的,便是在一次次任务中总结血的教训——在段择出现以前,这些黑暗中的游魂就是这般生存的。段择出现以后,当然也免不了让他们进行海量的训练,只不过,他更给他们带来了全新的视角,让他们面临非同以往的刺激,和希望。
可天下有几人能像他大师哥那样?夏泷百无聊赖地翻完了手札又合上,“就只有这些?”
“接下来,属下自会进七刑牢接受处罚,影十九和影七十也一样。”
夏泷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进了七刑牢可不一定出得来。“决定了?”搜影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也不像赌气的人呐。
“去意已决。”
夏泷转向被绑在刑架上的两个,他之前气得恨不得撕了他们,“搜影”的首领也有权处罚手底下的探子,可那是七刑牢。“你们呢?”
影七十不是没有听出主上语气的缓和,不是不知道此时求饶便可免七刑牢之灾,但正因如此,反倒非进不可!“但凭首领和主上处置。”听说那是那位段统领创建的牢狱,听说那牢里的刑罚惨无人道,听说从那牢里活着出来的人很少、活着出来还没废掉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从主上如今的反应看来,传言不虚。可他更听说过,段择建好七刑牢之后自己进去试了三次才把它交给主上!
影十九面无表情地沉默着,这种时刻不反驳,就是同意了。
于是夏泷很快便收拾起了无用的心软,转身离开,“夏阐,送他们。”
夏阐送三人往地牢深处走,趁机拉住影十九好言相劝,倒不是因为交情多深,他们也只是打过几次交道而已,只是夏阐想到七刑牢便难得地有了些恻隐之心。老十九啊十九哥!再过两年你就能平稳退休了,你跟着逞什么威风啊?你以为你这老胳膊老腿是金刚不坏呢!”
影十九的确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去争强斗狠,可一方面首领已经发话了,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以他原本的资历和功绩,退下来后本可像石英那样封个光明正大的清闲武官,然后他再把侄子、侄女过继过来让他们脱离贱籍过上光彩的日子,他因为受伤无法生育,已经把那俩孩子视如己出。可如今他犯错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在主上眼里已经对他的能力有所质疑,即便将来能凭借从前的苦劳生活富足,但能否福泽侄儿却成了未知数。所以他迫切地需要洗刷这次失误,哪怕是用死!
夏阐没法撬开这个闷葫芦,也隐约听过他家的情况,只得无奈摇了摇头,转向跟随其后的年轻人,“七十?那你还很年轻啊,前途一片光明嘛,干嘛这么想不开?王爷不是无情的人,虽然气你们不争气,却也不想毁了你们,明白吗?好好想想,那可是七刑牢,七刑牢你见过的吧?”段二爷创建七刑牢之后,还是认为其中的刑罚对于训练暗卫暗探来说过于惨烈,所以只拿它对付敌国的奸细,哪怕是自家出了叛徒也很少有被送进去的。只不过他老人家离开以后,后面的首领们有时也会拿它吓唬、不是、激励军团成员们,当然也有人经历过其中个别刑罚的训练,但直到现在七刑牢仍然不是王爷首肯的训练场所。不过,新一代的暗桩们不至于不清楚七刑牢的杀伤力吧?
“多谢大人好意,不过您不用多说了。”影七十当然见识过七刑牢,他们这一届都看过敌国的细作是如何在七种刑罚之下逐渐崩溃的,他当时只觉得无聊,那都是些什么把戏?冷热交替、饥饱极限、黑暗与死寂、窒息感、情欲折磨、爱别离、疼痛,这些东西在他的成长中如影随形,他哪一样少受了?又不是从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少爷小姐,亏得他们竟能被这些击溃。亏得他们传说得乎其的创始人竟能想出如此平平无的法子。
夏阐见鬼地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眼中竟然跳动着希望和挑战的火苗!疯了,真是疯了,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唉,也是该吃些苦头。他不再跟影七十废话,向后退拉住搜影,这是他最想劝阻的对象,毕竟如果搜影废了,对于搜影军团绝对是不小的损失。
“我说搜影大人,他俩犯错你至于对自己这么狠吗?王爷就是连带着生你的气不是真想让你死,你死了搜影军团怎么办?你废了就相当于王爷没了左膀右臂啊”
搜影只摇摇头,夏阐打小伺候主上,走的就不是他们这些人的路子,他不懂他们这些暗卫、暗桩想要挣得荣光和器重需要面临什么样的压力。“多谢夏侍卫美意。”看吧,他可以姓夏,他有名字,因为主上几乎把他当成家人。
这就是让他闭嘴的意思了。夏阐悻悻摊手,“既然你们已有决断,我也不废话了。请吧,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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