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段择有些无奈地转身面对着他,身子稍稍挡住了樊蓠。
段经南对他这一动作表示不屑,把人带到这儿才觉得后悔,唧唧歪歪的。“你先下去。”
樊蓠当然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她正巴不得呢,顺从地被段择推出帐子。
“你急什么,怕我抢你功劳怎么的?”段经南冲她离开的方向抬抬下巴,“人什么时候到你这儿的?”
段择很头疼,他就知道他哥能看出来。“还不确定是不是呢”
“还不确定?!”看他装得这窝囊样就来气,明明是一把快刀看起来偏像废铁。“就算你不认得她,看见那什么梦中仙姑的画像你还想不清楚吗?别跟我说你人在西北没见过画像!”就算这边没有工夫劳师动众地悬赏“仙姑”,搜影军团发布的消息这小子会不知道?
段择讪笑,可确实有些地方对不上啊,比如她嘴里经常冒出的古怪词汇和男人。“比不得大哥慧眼如炬。”
呵,还跟他来这套。段经南幽幽开口:“你准备一个人把她带回京都啊,要不我派人护送一下?”看你还不实诚!
段择眼中果然闪过了慌乱,犹豫着道:“不、不是”
“那可是摄政王一派找得底朝天的皇室血脉,你还想不交出去?”
“如果,不交呢?”段择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还把人带到我眼皮底下,觉得我眼瞎呀?”
“可不敢。就是我是段家人,我知道大哥为撑起元帅府费了多少心力”因为他一个选择,元帅府的未来将难以预料,他能指望狼子野心的夏泷对他的兄弟情吗?所以,段经南有权知道,也有权阻挠,如果他真的要拦着,那段择握紧了拳头又颓然松开,那又怎么样呢?他也不知道。
段经南稀地打量着他:“哎呀,你不仅记得自己的名字,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啊!”过了会,瞥见他异常正经的色,心下又不禁一软,嫌弃地摆摆手,“还有事没?我这儿一堆要忙的,没事赶紧滚。”这次既然给你方便,就给到底吧。
“我,我带她走了。”
“留你多啰嗦这两句,是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你想明白了,要走就走。”段经南已经走回沙盘前,接下来的仗还得打呢。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段择转身出了元帅大营,拉起樊蓠快步地走。
“你有另一个名字叫,经xo?哪个xo?”
“云霄之上的霄。”
ko!樊蓠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这个字有那么好嘛,哪儿都能听到,我那倒霉初恋男友叫云霄,呸呸呸!”难怪感觉耳熟。
段择看她一眼,他可真不乐意听她嘴里说出什么男人的事。“你年纪小,兴许没听说过,元帅府嫡妻所出曾有两位公子,除了我大哥段经南,还有一位三公子段经霄。”
“啊!”在原本小女帝的记忆中,听说过这段元帅府往事的,在她跟随父皇母后出宫打猎那次,就是遇到段择那次!不过她现在是区区民女,要是听过这种陈年大事好像不太合理。“啊,还真没听说过。然后呢?”
“后来,”段择无奈地一笑,“那第三子在四岁那年夭折了,元帅夫人可伤透了心呐,缠绵病榻数载,最后,病逝了。”
樊蓠听说的大概也是这样,三公子聪慧非常但命数太薄。“那你大哥叫你你改名字了?”
“呵,算是吧。”
看这表情就知道不对,至少不全对。樊蓠想到段经南刚刚对这个弟弟的态度,貌似嫌弃,实际上却很关照,就比如段择射杀了段三虎的儿子那件事,听说那段三爷并不相信自己的种会散播段帅已死的消息带头当逃兵,更何况本就有“前科”的段择还真不是毫无错处,身为段帅的结拜三弟,他要追究到底的话确是个大麻烦,但段经南还是顶着压力直接让段择恢复军职了。为什么对一个外室之子都那般看重呢?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你就是段经霄,你没死!”
“真聪明。”
樊蓠正要追问,前方陆念远迎了过来,打量了两人一番,转向段择,“真的这就要走啊?”丰功伟绩都到手边了,就为带一个女人尽早离开这伤心之地,连多待一个月都不行吗?“那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就不想跟他们再打下去?”一个多月后差不多就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唉!
“千里搭凉棚还终有一别呢,这边仗很快就能打完,那时候他们也得各奔前程。”
陆念远点点头,行吧。“我也得走了,一开始还真没料到会留这么久,现在我那舅舅终于腾出五万精兵送过来了,命我回去守北境线呢。”
段择拍拍他的肩膀,两人皆心如明镜,佟山这是听说西北局势好转才执行了一个多月前的“圣旨”,无疑已经被摄政王列入必除名单。
樊蓠想要回毛小舞的挂件,但陆念远不搭这个茬快步走开了,生怕她会硬抢似的。“我是真不明白,他是讨厌小舞,还是舍不得他。”想到毛小舞那个葩男子,樊蓠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她本来想带他的挂饰回到仙香楼的。
段择摇摇头,“不明白,但是看起来不像是讨厌。”
走出元帅营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在父帅大人重伤昏迷不醒的情况下,这片军机重地依旧井然有序不输以往,他大哥一向有手段,他知道,只是不知道父亲是否想到过这一天?
“怎么了?”樊蓠感觉他那双深邃的眼里蕴藏的伤心比自己多得多。
“没什么。”自己大哥可能在亲爹昏迷这件事里头有所贡献这种事怎么跟别人说?
“我知道你在乎他们,”樊蓠以为他是舍不得方小帆那些属下,“你带他们冒险下墓闯那一遭,也算是帮他们闯出名堂来了,以后没人敢再忽视他们。”他们运气很好,墓室壁画后的密室内没有特别复杂的机关,一行人进去搜了一圈受了点伤便将蛊虫带出来了,方小帆他们也因此成了此役的英雄。“等这边战事结束了,他们可能会衣锦还乡,可能会荣升留守,有的可能不幸战死,有的可能就是包裹好残肢断臂小心地度过余生。但无论怎样,你对得起他们了,我想他们一定不后悔跟过你这样的长官。”
段择看着她温和如水的漂亮双眸
n2qq點,一瞬间心飘荡,但那飘着的情绪他还来不及抓在手中,便感觉似乎有一把火将其燃烧殆尽了。他一时怔住,直到樊蓠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才回过来,“你除了画画,也写过话本子吧?”说话都一套一套的,还句式整齐。
樊蓠恨恨地转身就走,她绞尽脑汁是在安慰谁啊!
“驾——青皮,怎么回事这么慢,走不动了?离开战场就懈怠了啊。”
“行啦,”樊蓠掀开布帘从车厢探出头来,露出一张粗糙平凡的农家女的朴实脸庞,“人家堂堂战马被你拴起来拉车,够委屈的。青皮,我们不急,你按照你的心意来啊,不赶时间。”
段择悻悻:“好,青皮,听你姑奶奶的。”
樊蓠躺回车厢,猪皮面具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们这是在向北方走,这一路都是她曾经和老卫、小舞一起走过的。近乡情怯,距离女山下越来越近了,她握紧了老卫残缺的身份牌。卫河,这是老卫的名字,在军中花名册上找到的,他是城人,城就在女山下不远,她要去那里将他的抚恤交给他的弟弟。
两人一马缓慢到达城的时候,之前接到军令的陆念远早就疾驰而归了,他又恢复了往日在北方军中的荒唐作风,樊蓠和段择在仙香楼看到他的时候他又是一个醉鬼。找这家出名的酒楼基本不需要费力,樊蓠就是想来这里尝尝毛小舞曾经夸耀过的手艺,老板听她说小舞参了军而且已经身死很是感慨,“小舞一般是夏季我这里生意最好的时候才过来唱,戏子如浮萍啊,咱也不能说人家什么,真没想到他还有这等志气啊!”樊蓠想找毛小舞曾经用过的东西留个念想,老板便带他们去了给毛小舞准备的房间:“又快到夏天了,我本想着他该过来的,他是名角儿,专门给了他一间屋。”就在这时候陆念远出现了,醉醺醺地跟老板说这房间他包下,樊蓠差点想捶死他,非得跟她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