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宫门深似海,何况元襄并非真心扶持皇帝,这里面定是暗流涌动。她只是一介弱女子,不想卷入惨烈的朝堂之争。
——还不如当个玩物。
“我不要,什么都不要!”顾菁菁跪在他身前,发狠似的攥住他衣襟,“我已非完璧之身,无法服侍陛下……求您,菁菁求您救救我爹!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别让我进宫!”
她咽了咽喉,蕴满泪的瞳眸清亮如星,里头的悲凉透人心骨,“菁菁以后一定好生服侍王爷,求您了……”
昏暗的光线下,她环住元襄的脖颈,嫣红的唇瓣在他耳畔颈间游走起来。
笨拙而生涩的讨好让元襄气息愈沉,眉眼间的快活呼之欲出。她的手徐徐移到他腰间,解开他的玉带,噙着泪沉下头去。
眼见她想做那些卑贱女人的勾当,元襄忽觉厌烦,登时揪住她的衣裳,将她提到自己面前。
两人的鼻尖尽在咫尺,他轻嗅她鬓发间的芬香,沉声道:“菁菁,我的确对你偏爱一些,但一码归一码,这可是正事。别再跟我讨价还价了,女人在我这里最不值钱。”
顾菁菁见他不可置否,眼睫上沾起细碎的泪珠,“王爷后院里那么多女人,为什么非要选我?”
“这容不得我挑,是陛下喜欢你。”
“不可能。”顾菁菁只觉可笑,“我与陛下从未有过交集,除却……除却陛下来顾府,我连龙颜都不曾见过一面。”
“你没见过他,又岂能保准他没见过你?这件事我早有调查,你且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不容置喙的语气让顾菁菁烦闷至极,心口极速起伏着,“王爷位高权重,利用一个女人做事,难道不怕为人不齿吗?”
元襄不以为意的笑起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有文人墨客才讲究什么风度,我只是一介俗人,世间万物对我来说皆可作为登天石。”
真是恬不知耻!
顾菁菁瞪着他,死死咬住嘴,直到渗出血珠都未松开。
屈辱和羞恼在心头反复更迭,一点点吞噬着了的理智。她倏然起身,一把扯下项链,猛砸在他的脸上。
项链坠在地屏上,一颗颗花丝攒珠四下崩散,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顾菁菁扭头就跑,而身后一道寒凉不耐的声音遽然响起:“我给你三天时间。”
她顿了顿,随即夺门而出。
守在廊外的宁斌见到这种光景,踟蹰少顷,走进屋内询问:“王爷,顾娘子怎么——”
“随她去。”
元襄揉了揉被砸疼的脸,一股火还在体内烧胀。他走到轩窗前,将棂子推开一道缝隙,迎面而来的凉风让他清醒了不少。
没多久,就见顾菁菁就失魂落魄的跑出飞来阁。
直到顾家马车拐入旁街,元襄适才收回目光,抱着臂弯倚靠在墙壁上,心头隐有几丝回味。
不得不说,顾菁菁主动起来还真是让人醉魂酥骨,拱手于人委实有些可惜。
但跟皇位相比,所有的可惜不足挂齿。
回到府中,顾菁菁把自己关在屋里,饭也不曾吃。晚膳时,顾霆之派人来催过一次,让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
度日如年,一晃却到了约定之期。
宁斌送来的信她看都没看,立即烧成了灰烬。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自欺欺人的躲避着元襄。
不曾想几天后,顾霆之当朝被参渎职,官降一级,罚俸三年。好在龙恩宽宥,特允其仍以吏部尚书行走。
顾菁菁得知消息后,整个人几乎瘫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侵蚀而来,化为滔天巨浪将她无情淹没——
元襄果真对她父亲出手了。
入夜后,漆黑的苍幕一颗星子都没有,唯独一轮上弦月孤零零的投照清辉。
顾菁菁带着一些滋补膳食来到父亲住的意兰苑,水桃在前掌灯,灯笼随风摇摇曳曳,忽明忽暗,晃出一阵波澜四起的光影。
走进书房时,顾霆之正在桌案前沉思,两鬓白发欲浓,好似突然间苍老了几岁,看起来憔悴落魄。
顾菁菁心疼不已,行至他身边问道:“爹,你怎么还不歇着?”
“出了这档子事,还怎么歇啊?”顾霆之沉沉叹气,“爹得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这官儿,做的甚难呐!”
无论他如何谨慎,下面的人总会有异动,而他作为上峰自是难辞其咎。如今被御史参奏,他闹不准究竟在朝里挡了谁的道,三公那边,还是摄政王那边……
顾菁菁没有心情打开食匣,望着父亲的白发,踟蹰说道:“爹,既然朝廷这么难做,不如您辞官吧。”
“辞官?”顾霆之一愣,忙不迭摇头,“不可不可,朝廷不会这么容易就放我走的。何况还有你弟弟,功业又不精进,爹还得在朝里替他铺铺路,毕竟日后还需他光耀门庭呢。”
想到弟弟,顾菁菁眸色一黯,“也是。”
当年母亲生顾瑾玄时难产而亡,父亲一直未再续弦,他们大房只有这一根独苗。
顾瑾玄天资聪颖,但因着缺少母亲管教,生性顽劣一些。以后大房若要在人前长脸,势必要想尽办法让他长成一颗参天大树,维持门第,这才能得到顾家人的认可。
室内沉寂无声,父女二人各有所思。
顾霆之眼瞧女儿杏眼浮肿,似乎哭过,便换上一副笑脸,宽慰道:“乖女不必替爹担心,官场浮沉实属正常,这点小挫折算不得什么,只要落不到抄家流放的下场便好。”
抄家……
顾菁菁猛然想起那五千两银子,冷不丁寒毛耸立。她想探个究竟,又怕父亲追问她如何而知,只能作罢,将这件事死死咽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