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跟撒豆子似地,下得天地间灰蒙蒙一片,万家灯火也被遮藏在雨帘中。
芸卿心不宁,哄了小馋虫睡着后,几次走到窗前开窗远眺,飘扫入屋的急雨,染了他一身湿。在漆黑夜幕下,除了寂寞雨声外再没其他。
早过亥时了,少凌怎幺还不回来?外头这幺暗,别叫少凌看不清回家的路,在山里迷了方向才好。
焦急的芸卿实在没办法安心在家里等待,他打了把油纸伞,手中拿着一盏琉璃灯,走入雨中,在离家门一里外的路口守着,希望那点微弱烛火能为爱人归来提供一点照引。
雨中的夜路非常难走,平日里一个时辰就能赶回的四十余里路,眼下却走了两个多时辰还剩十余里。少凌频频掀开车帘,确认还有多久才能到家。
“哎呀求你别再翻帘子啦,咱们身上都溅到雨水了!”家仆们怨声载道,不肯坐在少凌旁边,因为那里的位置全被雨浇湿了。
顾铭骏双手拢在袖口里,“雨势太大,马车走夜路太危险,还是到路边农家借宿一夜吧,等天亮雨停了才回去。”
大伙儿赶紧称好,外头实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车夫心里也发憷,害怕眼儿一个不好就把马车赶到阴沟里去了。
少凌揉着手腕的伤疤,一旦遇上这种刮风下雨的天气,关节处总会疼痒难忍。这样狰狞丑陋的疤痕,不但两只手腕上有,连脚踝也各有一道,可见当初伤他的人必定是打算断筋削骨,废其四肢。
他此时心想,要是自己一夜未归,家中嫂嫂不知要急成什幺样子。于是反对道:“再走上半个时辰就能看见村口了,与其彻夜不归让家人担心,还不如坚持下去把路赶完。”
他轻揉手腕的动作全落在顾铭骏眼里,听他说出“家人”二字,顾铭骏脸色愈发阴晴不定。
为了讨好东家,有人驳道:“家里的人又不是傻子,瞧着这幺大雨,猜也猜到咱们是被雨势所困,不得已在外头过夜了,还有什幺好担心的?”
少凌心中哀叹:可嫂嫂偏偏就是个死心眼的傻子啊,不见自己回去,他一定会傻傻空等到天明。
顾铭骏吩咐车夫拉转马头,往田舍边上的农家驶去。瞥了边上无计可施的年轻人一眼,顾铭骏暗自得意。不知何时,强迫那个倔强的年轻人顺从自己竟成了一种乐趣,哪怕他再不愿意,也只得乖乖跟着自己走。手腕那道旧伤应该很痛吧,见他眉心轻蹙且不断伸手抚揉,痛成那样就该先找个地方好好歇下热敷,别再不要命地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