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熠……太腻了。
他知道余昭身体虚弱,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消毒湿巾、颈枕、耳塞、眼罩。只要余昭抬一抬打点滴的那只手,关山熠就马上把速度调小,四瓶水从白天挂到傍晚,关山熠扶着余昭出了医院,天边云霞烂漫,晚风轻拂,关山熠紧紧搂着她。
原来与关山熠在一起不仅只有愧疚和刺激。平安、幸福……这些余昭未曾奢望的“普通愿望”,居然在这么一个瞬间实现了一点点。
这些正能量词汇让余昭起鸡皮疙瘩。
关山熠不知道余昭说的那个含糊不清的“对不起”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追问。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发散思绪,他宁愿余昭做一只天天睡觉的……小猪?
“医生说这叁天不要吃别的,我给你熬粥。”
“你会烧饭吗……”
余昭挂完水精力足了些,有力气和关山熠斗嘴。她要去拿车钥匙,关山熠不给她。
关山熠把她塞进副驾驶,小跑到正驾驶座位,道:
“不会可以学啊。烧粥有什么难的?”
余昭轻声咳嗽,不再纠缠,往上拉了拉口罩,道:“好。到时候难吃的全都给你。”
关山熠替她系好安全带,再自然不过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问:“你妈妈今天不回来吗?”
“嗯……不知道,理论上是要回来的。怎么,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
话题突然在此停住。如果是以往的余昭,她会聪明地及时缄默。聪明的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尤其知道什么场合不该说什么话。
可是那一刻的余昭变笨了,也许是八个小时的点滴,也许是饿了两顿昏了头,也许就是没什么理由,她问关山熠:
“你有没有想过和我——”
她害怕了,看着关山熠侧过头凝望她,半张着嘴,似乎等着她说出下半句。
“你有没有想过,和我……一直在一起?”
她问出来了,那个隆重的词,被她拙劣地换成了另一种说法。
一直在一起,对尚未婚嫁的女孩子来说,就是一辈子的承诺。
关山熠怎么会不知道?他又怎么会没想过?
可关山熠才十九岁,他怎么能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个隆重的词,意味着多少个日夜,意味着多少平米,多少千克,多少口舌……
他从十四岁就心心念念的人,他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和她永远在一起?可是他从小学到的那个词,带来的不是幸福、快乐,而是虚与委蛇,同床异梦。
母亲坐轮椅的那段日子,父亲找了最好的看护,却在别的城市快活。
母亲康复后精心打扮,父亲问她,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找点事做?
父亲找来了顶尖的烘焙大师教母亲,品尝的人只有关山熠一个人。
所以他把食物带给余昭一起分享,他想知道两个人一起吃会不会快乐一些。
每次母亲看着他吃,自己动也不动的时候,他觉得甜品是世界上最难吃的食物。
“我……”
关山熠张着嘴巴,时间仿佛在那个瞬间停滞。四目相对的瞬间,余昭有一丝躲闪。关山熠咽了一口唾沫,鸣笛声刚好在后面响起。目光错开,关山熠直视方向盘,余昭也岔开话题。
“那个什么……我刚看微信,我妈问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她说也挺谢谢你的。”
尴尬的气氛逐渐散去,关山熠紧了紧嘴角,又恢复到平日里不喜不惧的模样。
“……那我跟我妈说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