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个孩子前些年虽学业出众,但也仅仅算是不错罢了,他在之前的县试、府试、院试名次都不算高,可就在这一年,他忽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不再掩藏自己的锋芒,也不再吝啬让别人知晓自己的出众……而让他有这样变化的原因,正是那位阮家女。
他相信霍青行。
除去因为他的身上拥有明月一半的血液,还因为,他相信他的品性,他相信他拥有正直向上、坚定如初,即使身处黑暗也会努力向阳的积极品性。
而这一点,无关身世,无关环境。
“我知道了。”庄黎开口。
见徐长咎拧眉看他,似是想问他既知道又如何打算,他却只是抚着衣摆付之一笑,笑容中竟不见先前失态,而有些洒拓之态,“知道便知道吧,我相信那个孩子的品性,即使知道也不会如何。”
不过——
他还是希望他不知道。
有些事,知道的越多,伤得也越深。
不过就如他先前和徐长咎所言,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秘密存于世上,便会有大白的一日,何况他又生了这样一张脸,而且李绍虽不能认回他,但私下会不会同他说什么,庄黎也不敢确定……终有一日,那个孩子会知晓他的身世,可他还是期盼这一日会来得更晚一些。
“我要出去了。”
庄黎说着理了理自己有些乱的衣襟,他未看徐长咎一眼,临了要出门的时候,才回头和身后男人说了一句,“你若真是为了他好,就不要再想着去阻拦他,他想选择什么路,要选择什么路,该由他自己决断,而不是你我。”
徐长咎目光微闪,似是被他堪破秘密,而后,嘴唇又抿紧了一些,却始终没有发一言。
庄黎也未再多说,只同他对视一会,而后便抬脚往外走去。
……
徐长咎是在两刻钟后离开的。
他刚出去就看到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却是庄星晚回来了。
庄星晚年芳十六,生得很是温婉柔美,手里握着几本书,通身的书香气,这会正由丫鬟扶着从马车下来,她原是庄黎的族人,只因爹娘去的早,在族中颇受欺负,一次庄黎回家祭祖时瞧见便把她带回来了。
眼见几乎很少过来的徐长咎今日竟从里头出来,庄星晚呆了一下才笑着喊人,“表舅。”她认庄黎为父,丹阳郡主便是她的母亲,如此,自然也该按辈分称徐长咎一声表舅。
徐长咎看到她,点了点头,却还是如往常一般,不发一言上了马。
庄星晚垂首恭送他离开,等到马蹄声远去才抬头,自顾自往里头走,进门的时候,闲话问小厮,“爹爹呢?”
“老爷在待客。”
“待客?”庄星晚有些诧异,想了一瞬,问他,“是爹爹早先时候说的那位年轻人?”
听人应了“是”,倒也没太在意,自顾自往里头走,原是想穿过月门回内院,忽听身边丫鬟压低声音说道:“小姐你看,那是不是就是老爷赏识的那位年轻人?”
庄星晚也有些好被爹爹赏识的年轻人是什么样的,便朝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她愣住了。
这个相貌……竟和她幼时在爹爹房中看到那副画像上的女子一模一样!她曾听爹爹抱着那副画像喊“明月”,而那两字正是她嫡母丹阳郡主的名字。
她这一愣,脚步便停了下来,直到两人快到跟前才回过。
管家送霍青行出来,瞧见庄星晚在这,自是朝人行了礼,又和霍青行引荐,“霍公子,这位便是我家小姐。”
“庄小姐。”
霍青行朝人颌首,态度不卑不亢,目光却始终没落在人身上,而是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
庄星晚也敛了心,没把心中的讶异透出来,通过管家的引荐,喊了一声“霍公子”,目送管家带着霍青行离开,念及他的相貌,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丫鬟有些诧异地问她,“小姐,您怎么了?”
庄星晚回过,收回目光,见丫鬟目露惊诧和犹疑,又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摇摇头,道一句,“无事,走吧。”
……
“霍公子,您真的不留宿吗?”快到门口,管家还是没忍住劝道,“家里客房多,又只有老爷小姐两位主子,您不如在这住一晚,等明日再由家丁送您去书院。”
霍青行却只是温笑着婉拒了,“我行李还在客栈,就不叨扰大人了,等来日得空再来给大人请安。”
管家知晓他主意已定,也不好多说,心中叹了口气,只劝人,“那公子若得空可一定要来,在书院受了欺负也记得和老爷说,老爷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话音刚落就瞧见眼前年轻男人有些探究的目光。
他心下一凛,忙又笑道:“当初老爷也是在鹿鸣书院读书。”未说后事,但霍青行却已然听懂他的弦外之音,知道庄相是担心他以他之名进入书院受人欺负,这才有此提点。
他心中感激,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仍恭敬地朝人拱手作揖,道谢之后便先离开了。
“陈叔,您怎么对这个年轻人这么客气?”门前小厮颇有些不懂,就算是被老爷赏识也不至于如此吧。
“你懂什么?”
陈管家敛了先前面向霍青行时的温和表情,情严肃地瞥了小厮一眼,却也没多说,只叮嘱,“日后若他来,你们须得好生伺候,若让我知晓你们谁怠慢了他,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他积威已久,旁人哪里敢不听,忙敛起心纷纷应是。
霍青行离开青山镇后,阮妤也没闲着。
她去长安的主意已定,现在就是要说服爹娘一道去长安以及择选一个擅长管理酒楼的人选,自然还有要为长安的酒楼招募一批熟悉的人手。
头一件事。
哥哥在的时候就软磨硬泡说了两日,只是那会爹娘意见还不明确,只道再说,经过阮妤这阵子的努力,二老明显已经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