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闲着没事干就会拿霍青行的字帖去临摹,虽是闲暇之余打发时间用的,但时间久了,有几分相像又有什么怪的?
阮妤笑笑,没再多想,继续扶袖运笔。
谭善在一旁看着他们,见霍哥哥和阮姐姐的字都这样好看,而他的字就跟毛毛虫似的,一时又是沮丧又是激动,一个人捏着拳头嘀咕道:“我以后肯定也能写这么好看!”
刚说完,头上就被挨了一下。
“唔!”
谭善抱头,“痛!”
许是阮靖驰改变了态度,他现在也没之前那么怕他了,嘟着嘴不高兴,“你干嘛打我。”
“看看就会了?跟我贴春联去!”他说着就一股脑把东西塞到他怀里,自己提着板凳往外走,余光瞥见身后的两个人,见他们并肩站着,心中又生出那日看到两人在堂间时面对面而坐的感觉,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跟从前似的去阻挠了。
等贴完春联和福字,就开始要准备除夕的晚膳了。
阮妤原本想陪着阿娘去后厨做菜,可阮母却舍不得她辛劳了这么久还要来忙家中的事,把人往外头推,“你去休息,菜都准备好了,今天让我给你们露一手。”
霍如想也在一旁乖巧道:“阮姐姐去休息吧,我和伯母一起准备。”
阮妤也就没坚持,目送两人进后厨,走到院子里问谭善晚上想吃饺子还是汤圆,得到汤圆的答复,她让霍青行和阮靖驰把刚才写字的桌子收拾干净,自己去后厨拿了糯米粉和馅料,打算趁着太阳还好,在院子里做汤圆吃。
做汤圆步骤简单,很容易上手。
谭善这个年纪什么都想尝试,这会自然自告奋勇。
“有什么要我做的?”霍青行把多余的东西搬进堂间,也走过来问阮妤。
阮妤唔一声,看了眼桌子,指派道:“那你把芝麻捣碎。”
“好。”霍青行走到一旁开始捣芝麻,他那双修长的手,平日写字作画,莳花弄草,如今握着木杵捣着芝麻也不见分毫怪异,阮妤想起从前两人在凌安城过除夕的情景,也曾这样,她做这个,他做那个,即使一句话不说,也很温馨。
“我也要做!”
阮靖驰的声音打断了阮妤的思绪,她抬头,见脸还青着的少年双手环胸,薄唇紧抿,一副很不满她把他漏掉的模样。
以前也没见他上赶着找活干。
不过能改变是好事,她想了下,“我让如想在里面蒸了红豆,回头你捣成豆沙,再去拿一把熟花生。”家里人多,她打算多做几个馅料,花生、豆沙、芝麻,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阮靖驰哦一声往后厨走。
最后四个人联手把每种馅料的汤圆各包了五十个,等到馅料都用完了,面团却还多着,阮妤便又捏了几十个小圆子,什么料都没加,打算回头配着她爹早些时候做的酒酿再加上她秋天留下来的桂花蜜做酒酿圆子吃。
这么多汤圆,家里肯定吃不完。
阮妤便跟谭善说,“送些给你平日玩得好的那些朋友,就说是你自己包的。”
谭善一听这话,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可以吗?”等阮妤笑着点了头,他立马兴奋地哎了一声,说完就朝里头跑。
“到底谁才是你弟弟啊?”阮靖驰咕哝一句,声音很轻,但吃味的情绪却藏也藏不住。
“吃醋了?”阮妤看他。
“谁吃醋了!”少年不满自己的心思被揭穿,抱着胳膊,哼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吃这样的醋?”
阮妤笑看着他,等把少年看得耳红面热气鼓鼓别过头才笑道:“行了,回头给你做夜宵吃。”
“什么宵夜?”阮靖驰一下子就竖起了耳朵,头也又转了过来。
“鸡丝小馄饨。”阮妤问,“如何?”
阮靖驰最喜欢的就是馄饨,一口气可以吃三十只,可他傲娇得很,就算心里再高兴,也还是端着架子哦一声,“行吧。”嘴角却忍不住往两边扯。
阮妤也懒得去管他的口是心非,刚要回头问霍青行晚上要不要一起守岁,就见身边少年正眉目含笑地看着她。
两人眼一撞。
霍青行和阮妤各自都愣了下。
霍青行是害怕她窥出自己的心意,忙转过头,而阮妤……她察觉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微微蹙起柳眉,还未说什么,就听到外头一阵喧哗,循声看去,竟是徐氏被人扶着走了进来。
阮妤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见徐氏,怔了怔,而旁边的阮靖驰更是反应很大的喊道:“娘?”
谭善双手抱着一个圆簸兴高采烈地从后厨跑出来,一边跑,一边看着阮靖驰喊道:“驰哥哥,你陪我去——”声音在看到进来的贵妇人时戛然而止。
小谭善的脸上满是震惊。
他打小就在乡下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珠光宝气的妇人,那头上戴的金簪在日光下反射出的亮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呆站在原地,不清楚这个陌生又华贵的妇人是何方圣。
徐氏出身在富贵人家,何曾来过这样的地方?就这么一间屋宅还没她那个跨院大,不过小是小了点,整理得倒还算干净,门和柱子上贴着春联,随处可见崭新的福字,灯笼也是新换上去的,底下坠着的穗子正在随风飘着,窗子那边还有用红布做的辣椒串,代表着来年日子继续红红火火。
她把目光转向院子里的几个人。
陡然瞧见一个面生的年轻人时,她微微蹙起柳眉,待瞧见和他并肩站着的阮妤时,色就显得有些不大自然了,步子停了下来,目光看着阮妤,红唇微张,似要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徐氏以前看见阮妤也会有种没底气的感觉,可那会她没底气,就会冷着一张脸端着架子说话,仿佛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在她面前露怯,如今……
她看着少女那双清凌凌的杏眸,发现自己居然只能沉默。
“娘!”
阮靖驰打破僵局,跑到她面前,皱着眉,“您怎么来了?”
阮靖驰的出现倒是抚平了徐氏心里面对阮妤时的那抹尴尬和不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能不来吗?”见他脸上那一片青色又气得不行,眼睛里一片阴翳,沉着脸咬牙切齿,“我看柳、文两家真是快活日子过得久了,居然敢对你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