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伤口还在这,他们就不会不见...可以一直在一起。」
他再次握紧刀刃,然而语气依然无助又矛盾地执着。
这让她放下了抚摸他头发的那隻手,只抓着他的手腕。
他几乎是静止不动地看着她伸出右手,轻碰她自己的喉咙。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会从她缓慢移开的指尖滴落下来的是鲜血。
「我还记得,最后我想着不听那种要求也没关係,在哪里消失都可以。」
「放弃了两次,都只是留下现在已经看不到的伤口。」
本来那应该会是贯穿喉咙的致命伤,现在还能正常地呼吸、发出声音都是不正常的。
那段回忆缺乏情感和温度,她叙述的语气再平稳也藏不住空虚和落寞。
「但是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为什么要那么做,所以你...」
「你不是在哪里消失都可以...因为你还有存在的价值。」
不需要由谁来证明,能够一直活着。
突然听到他羡慕地这么说,她其实是理解不了的。
有没有价值都和活着没关係。
活着不是因为她自己有那个价值,而是她还有存活的机会和意愿。
「...你不这么想吗?」
他看她没有回应,一句话也不说地坐到他的左手边。
在他问她「不这么想吗?」的时候,他察觉她的烦恼不在他所谓的价值。
说不出是好是坏,但他知道自己碰触到她的另一面了,就算更多的是没办法立刻深入了解的往事。
而对她来说,那些都不是现在还流着血、不去处理伤口的人该想的。
「是因为突然很想他们了吗?你不能用别的方式记住他们吗?」
话题的重心回到他身上,他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沮丧。
「每次梦到被杀死的他们...我都会想到以前的事。」
「...那时候我还是人类,常常会被他们欺负...但那就是我活着的价值。」
疼痛总会一直持续,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不存在。
她专心地听着,却也充满茫然和不解,因此略微低着头,看向自己黑色的裙摆。
出席了葬礼的那天,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哭出来。
同样遭遇疼痛,她空洞的内心却曾被厌恶和不信任佔据了一部分。
「和我不一样...」
他说他曾是人类,她好像不太惊讶,反而轻易地接受了。
只有飘过耳边的话语是那么的沉重。
「你在难过吗?我让你...想到不开心的事了?」
突然,坐在身旁的她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脸侧,让彼此的视线停留在同个高度。
额头快要整个贴在一起,比刚才还要亲密,他下意识地想抬起手臂,问清楚原因。
却看见滴落的血落到她的裙摆,伸向她背后的手也因此缩了回去。
他想,她会在部分的身体接触上保持谨慎,或许就是因为这样。
拿着刀的另一隻手碰不了她、没有得挣脱的理由,让他任由她继续搂着。
这是不是在依赖他?该表现得更可靠一点吗?
「...我不知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现在先不要乱动。」
她闭上双眼,深呼吸之后吸进他的气息,有了安定感之后的笑容里充满了由衷的喜悦。
明白他和自己之间的差异,她放心地松开搂住他的手,恢復坐在他身旁时的距离。
「你好像突然很开心...真的这样就好了吗?」
那么短暂的安慰能带来多少作用,明明再抱久一点,他也不会责怪她。
但她确实地恢復了镇定,还把话题转向另一件她感到在意的事。
「梓,你会不会想要公平一点?」
想维持若无其事却又隐约透露出谨慎的表情掩盖不住她的心思。
没注意到这些,他也会认真去想该怎么回答她,就算不清楚她问题背后的意义。
只是,问到他想不想要,他连现在有什么是会让她觉得该公平一点的都想不透。
看他没能立刻猜出来,她把兔子布偶放到他腿上,当作一个提示。
「跟你也有关係。」
有了提示之后,他能猜想到可能和它最近增加的重量有关,再更具体的就没想法了。
尤其是兔子和他,还有这个问题之间的关联。
回到问题的起因,自己是有什么损失或她得到了什么特别的好处才会让她这么问?
「我还是想不到...」
「那就等到之后再说吧。」
她单手抓起兔子布偶的后背,把它拖回身后,心情有点复杂。
相较之下,手里略显沉重的那点重量都不算什么了。
还是他的伤口比较重要,忍这么久也没说一声痛并不代表能不处理。
当她想对他提起这件事,他出声制止了正要开口的她。
「...那是很重要的事吧?」
他希望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而她的反应又不像是遇到一件小事。
没能听到答案的问题已经够多了,他不想一直等到之后才知道。
「嗯...我还没有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你都不会介意吗?」
虽然他的收藏多到不用担心会没得用,但那毕竟还是他的东西。
「可是,交给你保管让我很放心。」
他一副没有多想什么、有话直说的样子反而让她说不出话来了。
感觉再问他「就不怕她弄丢吗?」也是多馀的。
「你好像很高兴...」
「不用故意把那种事说出来。」
她无奈地小声说着,有点不坦率。
现在只想说服他去处理好伤口,让他不会那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