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扶星没讲话,她把卡攥得很紧,特别紧。
然后就是这会儿,童童包着她脖子喊了句‘阿星’。
然后小小声凑她耳边问。
“披萨是不是吃不成了?”
...
这是一场离别前的晚餐,童童比谁都清楚。
但悲伤的氛围不适合阿星,所以他得笑,要高高的欢呼,要把她脖子抱得紧,要努力的举起双手,激动窃喜,像个拿到了甜头吃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要表现的像一个孩子呢?他本来就是一个只有五岁半的孩子啊。撒泼和打滚本就该是他的职责不是吗?
沉扶星牵着他的手,那么软,却扎的她生疼。她牵着童童摸到车跟前,到门口,踩上一堆软物。烟头,很多根。
临上车前,没忍住往楼上窗边看了看。
童星柏不跟着一起,说看到苏容靳怕自己会受不了杀了他。但她看过去的时候,童星柏在。
她在,哪怕会伤心也想再看看她。
因为楼下站着的是她的阿星。
是她的阿星...
长久的被冷落,男人先受不住了。刷的一声拉开车门,阴翳在昏暗中的眼,像是一只闻到血腥味儿的狼。他顺手把童童捞进车子里,丢给苏亚丁顾。关车门,又快速的把沉扶星捞进怀里。单手夹烟,和她一并立在楼下,风起,撩起他的衣角,卷起他丢在脚下的烟头。浓雾缭绕在两人之间,从他鼻孔涌出,吞噬了沉扶星的视线。
看不清他。
一只大掌探过来,扣住了她的脖子,那掌并不温柔。粗粝,宽大,又相当温暖。他扣住她的脸,咬她下巴,问她看够了没。
德行嚣张,沉扶星忍不住骂他,“都怪你。”
他不讲话,但眼应和。
嗯,怪我。
沉扶星没够,梗着脖子骂他坏,“我抛弃家人,这次真就是个坏女人了。”
苏容靳掐灭烟,指腹揉弄她脸颊,动作应允。
嗯。
他不讲话,越不讲话沉扶星就越生气,所有一切的悲伤全部发泄在他的身上。突如起来的一通乱打,近身格斗的几个拳脚,他倒也不躲,就这么看着她撒泼,眼底含笑。敲在他肩胛骨和伤口上,有点疼。
但没关系。
天暗了,风还在刮着,沉扶星手臂通凉,苏容靳猝不及防的扣住她吻过去,手臂盖着她大半个脊背,在沉扶星长长的疾呼里挨着她唇瓣嘘了一声,轻,带烟和薄荷味儿,鼻腔里的空气滚烫,灼烧着她的鼻尖。
他轻飘飘从嗓子里挤出一股子气,把她脑袋按进胸口,“别特么乱动!”
有点凶,沉扶星还要说什么,抬眼,撞进他边界感浓厚却异常柔和的眼睛里,感受他的掌,捧住她的脑袋。又是一阵嘘,长长的,近乎无奈的,“给我抱会儿。”
沉扶星脾气和难过一下子就没了,她靠在他怀里,抱了两下又揽开他外套把自己塞进去。抱着他腰,结结实实的依附在他的怀抱里。她问他记不记得之前,也是在医院,“我就是这样缩在你怀里。”
他嗯。
“记得吗,当时你把我推开了。”她控诉,“你总是爱干一些混蛋事儿。”
“但是很怪。”她抬头看他,“很怪,明明你这么坏。你做过那么多不能被饶恕的事情...”
“可是只要你服服软,我就不恨你了。”
她懒洋洋的被圈在他温暖的怀抱,听着风声呼啸而过,听他的心脏在耳边缓声跳动。
苏容靳感受到了她的沉默,唇挨着她额角,问她在想什么。
沉扶星回过,含笑吻他脖子,“在想你啊。”
小骗子。
苏容靳才不会相信,但又默不作声勾了唇角。见她盯着不远处的天际线看,含糊不清的问,“喜欢海?”
他是疑问的语气,但色分明是确认的。
沉扶星看他。
他接着说,“下次还点鱼吗?”
...
“沙滩排球不是那么打的。”
...
“沉扶星,你再不看我,就掐死你。”
浪漫主义破坏者,苏容靳把她弄笑了。
沉扶星吸吸鼻子,掐住他腰迹的肉,“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男人呢?”
它这句话缺了后半句,但苏容靳能懂,她缺的半句话,全部都是爱他。
她不知道,想不明白,闹不清楚。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把我带来了哥伦比亚,遇见了你。往后的一切,离经叛道,艰险重重,令人啼笑皆非,像来去自如的夜风,如泛泛而述的宿命长谈。
遥远的那座小岛上,他们对话不多,异国他乡,两个中国面庞的人,吹海风晒太阳能待一下午。
他看报练枪她就靠着睡觉,醒来的时候恰好天色暗下来,黄昏伴着金灿灿的沙滩,波光粼粼的海岸。手边的咖啡,小腹的绒毯。做爱能做到忘掉时间,各种姿势,各个地点。吸进去的是咸咸的海风,呼出去的却是滚烫的火。她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诸蕴全数灭尽,只剩耳边苏容靳的一声叹息。
他不讲话,向来话不多。但她知道,这场性爱的最终姿势,是自己被他扯进怀里去。
但其实她不知道。
苏容靳从不说爱,他不知道这东西该是什么样子,也开不了口。但夏天要来了,她喜欢海不是吗?那会儿靠在他身边,安安静静跟个猫似的,一窝就能窝一下午,还能看人打排球看一个晚上,直到天昏地暗。
他为人没什么执念,也毫无信仰。如果非得说一个,是她。
而在这个基础上,他想给她看波光粼粼的海面和金黄色的沙滩。他想把除了这个以外没有任何杂物的世界带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