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定定跪着,双臂半撑着上半身,头矮矮地低下去,背影看着孱弱又无助。
一曲吹毕,噬心的折磨还在继续。
“柳家本是嘉兴首富,富极一时,若没出事,你现在也还是人人羡慕的柳家大小姐。可惜这等福气不能有始有终,你也只享了几年的富贵,母亲改嫁后,偏偏还遇上一个禽兽继父。”
一滴清透的泪珠从柳莺的眼眶里滚落,杀人比不过诛心,这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都扎在她的心脏上。
林甘雨看她孱弱的身子不受控地抖起来,心里生出一股快意。
“算起来,你妹妹今年该及笄了吧?你说,若是你那禽兽继父没被我杀死,你被卖去给傻子当媳妇,你妹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你啊?”
一把金锁被甩到柳莺面前,不及婴儿手掌大,上面雕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金锁下方缀着几片金叶子。一滴接一滴的眼泪砸在金锁上,柳莺连将它捡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扬起头哀求道,“求小姐放过我妹妹,求您了。”
林甘雨跳下围栏,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弯腰放在金锁旁,“你家小姐的命,你妹妹的命,你自己选一条。”
午后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等到眼泪差不多流干了,柳莺朝着小瓷瓶伸出手去,快要碰到时,又触电般缩回来。
凌云釉在月见居等她的口粮,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肚子饿得咕咕乱叫,能看见的还是那两个讨厌的门,没有第三人进来。
她从花瓶里抽出一只百合花,一片一片地揪掉花瓣,很快,花瓶里那一捧百合花全部变成了光杆秃子,无一株幸免。
莫不是出什么事?遇上挑事的刁难了?
凌云釉不安起来。换作平时,她该自己去寻柳莺了,可现在,行动受限,除了月见居,哪里也去不了。
不行,不能干等着。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凌云釉就看见了大中午还躺在屋檐上晒太阳的贪狼。贪狼躺的位置正对着凌云釉,很快他就发现凌云釉盯着他看,贪狼脸红了红,哼一声偏过脸。凌云釉没法,只能高声喊道,“贪狼。”
喊一声,没人应。喊两声,没人理。凌云釉不再继续喊,唉声叹气,“算了,原本想告诉你怎么取代摇光的,可惜我一番好意无人来领。”
凌云釉故意扬高声音,贪狼果然一个字都没漏掉,眨眼的功夫,人已出现在窗外。“你快说。”
凌云釉冲他勾勾手指,“简单得很,只是我有个条件。”
贪狼急不可耐,“你说。”
凌云釉抿唇一笑,“柳姐姐出去了多时,不知是不是在外面被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你先帮我把她找回来,若是真有谁欺负她,帮我欺负回去……”
话没说完,柳莺就从门口进来了,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凌云釉从轩窗跃出,把贪狼丢在后面,奔到柳莺面前拉着她上下打量,“怎么去了这么半天,是不是遇上不长眼的挑事儿了?”
不等柳莺回话,凌云釉眼尖地发现了柳莺膝盖处的脏污,断定柳莺一定是被人欺负了,热血上涌,“谁干的?我去扒了他的皮。”
柳莺从她手里抢回裙摆,偏开视线,不敢看她的眼睛,“没人欺负奴婢,不小心摔的。”
凌云釉心疼坏了,“枭阁里哪块石头哪块砖没被柳姐姐踩过,怎么就摔得这么惨。”
柳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忙把话岔开,“小姐饿坏了吧,快去吃饭。”
两人的对话贪狼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他还想着凌云釉的条件,“哪块砖哪块石头干的,我帮你砸了它。”
柳莺极少和贪狼接触,有些怕他,“没……”
凌云釉一把推开他,“等会儿再说,先吃饭。”
回到房里,柳莺揭开食盒盖子,之前她一直心不在焉,这下才发现饭菜都凉了,尴尬地抬起头对上凌云釉的目光,“凉了,奴婢去热热。”
凌云釉看一眼菜色,眼皮轻垂,睫毛在下眼睑上落下了一排暗影。“看起来凉了好一会儿了,姐姐到底做什么去了?”
“说来怕小姐笑话,从后厨回来的路上,碰上的临芳苑的兰儿,是奴婢在临芳苑时的手帕交,被她拉着多说了两句,一欢喜,就忘了时辰。”柳莺垂着头,越说声音越低,到后来声如蚊呐,几不可闻。
凌云釉唇角释出笑容,“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人之常情。姐姐快去把菜热了,我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