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居的银霜炭快告罄了,林然一人掌凌云釉的起居饮食,大事小事都脱不开手,不得不拖到现在才去领这个月的份额。分炭的内务见是朔风堂来的,特地多拨了一些给她,她两句谢过,抱着一袋子银霜炭走了。
要说今天着实不是个合该出门的好日子,林然还没等走出院门,就被人叫住了。
期初她只当没听到,也没刻意加快脚步,该怎么走路还是怎么走路。谁知道那人尽管瘸了一只腿,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你聋了不成,叫半天了都没听到?”内务府的副总管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瘸了一只腿不说,还生了满脸麻子,着实有碍观瞻。
这满天星不是第一天打林然的主意,林然还在临芳苑时就被他瞧上了。奴才也分三六九等,她心里虽轻视他,但也知道,即便是现在被要去伺候云釉,自己也顶多是从底层爬到了中层,还是比满天星低了一层。
她微微低着头,状似害羞,实则是为了掩饰眼中的厌恶。“原来是徐管事,你唤了我很久吗?确实没听到,刚刚还被云釉小姐骂了顿,说我长了双耳朵不知是拿来做什么的,非要人喊上好几声才听得见。实在对不住。”
满天星本来比林然高那么一点儿,奈何瘸了只腿,看上去和林然一样高,可能还要更矮一点儿。他抬起他那像是被人打肿了的眼皮,先仔细打量林然的脸,发觉不知怎么得,这小妮子又比从前好看了。随后视线往下,望向被她抱在怀里的银霜炭,没忘顺便看看她那胀鼓鼓的胸脯,不觉咽了口口水,恨不得跟银霜炭调个位置。
他也不嫌会被银霜炭脏了手,伸手拨了两下,林然赶紧后退两步,看自己被她避如蛇蝎,满天星阴森森笑道,“怎么,现在调去伺候云釉小姐,就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了?”
林然脸色微微泛白,“奴婢不敢。”
“你不敢?”满天星一掌打落银霜炭,看见林然胸前终于没了遮掩,便再她胸上捏了两把,林然胸前显出五道黑痕。
银霜炭砸出几星炭渣,溅脏了林然雪白的罗袜,她双手交叉在胸前,护住隐隐作痛的胸脯,泪花在眼里打转,比愤怒更多的是屈辱。
满天星虚虚地捏了捏手掌,软绵绵的触感还没散完,只觉得意犹未尽。“说起你那主子,我记得也是从临芳苑出去的吧?”
林然紧紧握紧拳头,手心被掐出了月牙掐痕也没发觉。
“我上次远远见了她一眼,那身段那容貌,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可惜,在临芳苑的时候没被我遇上,不然……嘿嘿……”
想到当初没能尝尝凌云釉的滋味,满天星心里愤愤,看了一眼林然,色从胆边生,“今晚三更时分,来我房里,若是你敢不来,我就给花枝夫人说你这贱蹄子勾引内务,为月见居谋私利。”
满天星对着林然胸脯又咽了两口口水,正想再上手摸两把止止渴,见到远处有人向这边走过来,只得作罢。
“徐管事。”
满天星回过头,林然的脸色仍旧苍白,她手已经放了下来,垂在腰侧,头却一直低着。“内务府夜里要落锁暂不说,即便门大敞着,要去您房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传出去,奴婢还怎么做人?”
林然越说声音越低,满天星听她意思是在拒绝,脸一下子黑了,“我说了,你要是敢不来……”
“奴婢当然不敢不来”,林然赶紧打断他,“奴婢只是想换个人少的地方。”
满天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你识时务。”
林然嘴唇动了动,才又接着开口,“庵堂……平日里大多都是夫人会去,且都是定了日子的,晚上除了一些觅食的夜鸦,不会再有别人去。”
满天星一听眼睛都亮了,“就知道你这小蹄子是不安于室的,当着菩萨的面做这事儿,亏你想得出来。”
远处的人终于走近了,毕恭毕敬地跟满天星打招呼,偷偷盯了林然两眼,满天星敷衍着应了一声,等那两人走远了,才恶狠狠道,“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三更,你要是敢不来,可别怪管事我心狠。”
“奴婢不敢。”
满天星走了以后,林然动了动冰凉的手,看着散了一地的银霜炭,一粒一粒得捡进布袋里。
近来墨昀闲下来,日日监督着凌云釉练剑、练字、考察她功课,天不黑,是绝对不肯放她回去的。和卞松月会面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这几日不仅卞松月没来找她,连明昔那边都没有动静,天天被墨昀管着,她根本找不到时机去布局。
回到月见阁时,凌云釉已经累瘫了,林然提前烧好火盆,准备伺候凌云釉沐浴。
在林然给自己取发簪时,凌云釉从镜子里看到林然的脸色苍白无比,担忧问道,“林姐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白?”
“啊?”林然走了,没听清,“小姐说什么?”
凌云釉觉得不对劲,转过头,盯着她看,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林姐姐,你的手好凉,是不是受风寒了?”
林然刚想说没有,凌云釉的手背就贴上了她的额头,探了一下,又抽回手往自己额头上贴了贴,“还好不烫。”
她认定林然脸色不好一定是因为受了风寒,没收了玉梳,把她往床上推,“姐姐今晚就同我睡吧,晚上万一发了高热,我也好照顾你。”
“哪里有这个道理?”林然坚决不肯上床。
凌云釉兀自帮她脱去外衫,蹲下来帮她脱鞋,林然赶紧缩回脚,“我自己来。”
凌云釉也不坚持,笑道,“终于有点儿精了,你先休息,我先去洗个澡,今天被墨昀压着练了一天的剑,一身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