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你对面的人给我说了一种叫凌迟的酷刑。”
凌云釉斜睨了墨昀一眼,墨昀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到被她喝光的酒袋上,色里似乎带着不悦。
方才紧张之下,心乱成一团麻,凌云釉并没有注意那酒袋是谁的,这会儿看墨昀表情大感不妙——这人有洁癖。
她赶紧收回目光,“只能说,他还比较仁慈。其实倒也不必弄得这般血腥,你这一双龙凤胎五官随你,长大了想必也是俊男美人,女孩子只用等到十四岁,就能送去伺候大老爷了,或者,送到妓院,人尽可夫,终身为妓。”
秦放悲伤地看着她的脸,“子衿,我知你恨我,你想报复我,都冲着我来,孩子是无辜的。”
凌云釉色不改,继续往下说,“男孩儿也好办,我知道有许多有钱人,对女孩儿没有兴趣,只喜欢男孩儿。”
“子衿”,秦放粗暴地打断她。
凌云釉笑了笑,石桌撑着她的手肘,两根指头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名册在哪里?”
秦放抬起头,一瞬之间他仿佛衰老了许多,从眼睛里透出浑浊的死气。“你诚实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名册藏在哪里。”
徐飞白跟贪狼双双伸长耳朵,墨昀无动于衷,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在扬州的两年里,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呓语。
凌云釉沉默着,不再说话。秦放抬起手,轻轻拉着她的衣袖,用近乎卑微的语气道,“哪怕是骗我一次。”
凌云釉抠开他的手指,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脸,“我一直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不幸落入了兽穴,难道还要逼自己去爱上一个禽兽吗?从始至终,我对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过是为了自保,逢场作戏罢了。秦放,你不该放纵自己爱上一个猎物。”
秦放眼里最后一丝生气燃尽了,留下一团苍凉的余烬。
“名册埋在莲鹤苑美人冢院门的那株腊梅树下。”
墨昀瞬间起身,徐飞白想借此机会将功赎罪,忙冲过去拦住他,“我知道他说的地方在哪里,我去取。”
墨昀道,“若是这次再出差错,你自己去擅刑堂领罚。”
徐飞白不由打了个激灵,举起手掌赌咒发誓,“我保证完成任务,不会出一分一厘的差错。”
贪狼不服气地“呸”了一声。
徐飞白走了以后,墨昀命令黑卫放开那对龙凤胎,两个孩子一得自由,就哭着往秦夫人怀里跑,秦放低声唤一双儿女的乳名,“过来,让爹爹抱一抱。”
他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除了一个拥抱,不知道还能留给他们什么。
凌云釉望着墨昀,却一句话都不说。她只是棋盘上的一枚黑棋,无法要求棋手顺着她的意来行棋。
墨昀对秦放道,“你的命得留在这里,不过,你可以先安顿好你的家人。”
秦放知道即便他死了,凌云釉也不会放过孩子的母亲,于是将孩子交给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嘱咐管家将孩子送到苏州去,他的孪生弟弟在那里。
等老管家把孩子带走以后,墨昀将一把匕首拍到石桌上,凌云釉认得那是他贴身带着的匕首,她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
“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凌云釉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墨昀抽走剑鞘把剑柄塞进她手里,“来,亲手了结这一切。”
凌云釉一直没有告诉墨昀,她的噩梦源头并不是秦放,可若不是秦放,她也不必经历这些,就是这个人,粉碎了一个少女对于美好的全部渴望,即便是如此,她也从未想过让他死。
她颤抖着手握住墨昀的匕首,慢慢走到秦放面前,“你救过我,我本该感谢你,可若不是你,我也不需等着谁来救,我不想恨你,也不想原谅你,这一刀,为那些被你和你背后的禽兽毁掉人生屈辱死去的女孩子,两年前你问我信不信因果报应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你的报应会落到我的手里是吗?”
秦放望着她,一眼间,是道不尽的缱绻依恋,“子衿,杀了我,我甘愿死在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