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阿眼带迷惑,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丁嫦眉头微微皱着,脸颊上一滴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是方才刺杀池正时溅上的。“这色胚虽然没什么本事,却有一张舌颤莲花的嘴,近日颇得杀手堂堂主青睐,在杀手堂风头正盛,无缘无故失踪,不查也就算了,若是查起来,即便我们做得再干净,也恐生变。最为稳妥的做法,是找一只替罪羊,反正这厮的名声早就烂透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怀疑。”
梁阿似乎心有不忍,“何必牵连无辜之人。”
丁嫦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娇笑起来,“我的小冤家,枭阁可不是名门正派,哪有什么无辜不无辜?心软可活不长久,不需要你出手,染脏你的手奴家可是会心疼的,剩下的都交给我,你帮我把这厮的尸体拖到床脚去。”
梁阿还是没动,丁嫦叹了口气,“不是你说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出纰漏,梁阿,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梁阿把尸体拖到床脚,背过身用力闭了闭眼,“出来得太久了,我必须回去了。”
一想到梁阿马上又要回到如花似玉的明昔身边去,丁嫦心里就犯堵。但眼下却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梁阿前脚一走,她就整理衣衫后脚跟着离开了。
野草坡上人声寥寥,夏虫的啾鸣却一直没断过。
差点被冻成冰雕的雅安抱着胳膊靠着凌云釉取暖,已经冻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云釉非得留在这里过夜,她只知道云釉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用意。
凌云釉替她拢了拢外衫,搓着她的后背,“雅安,你坐这里等我,我去找点柴火。”
现在气温已经低成这样,到了后半夜不得把这丫头冻出个好歹来?
雅安不敢一个人待着,扯着凌云釉的衣袖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动一动也比坐着强,凌云釉没拒绝。
两人合力找了一捧柴火,但身上都没有带火折和打火石,凌云釉捡来两颗巴掌大的石头来回摩擦,雅安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裳,小声嗫嚅着,“云釉,好像有人来了。”
凌云釉被这日发生的事折腾得心力不济,闻后极为光火大,还没等她发脾气,雅安又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好像是明昔小姐身边的梁大人。”
这位梁大人白日里救过云釉,所以她对他印象很深。
凌云釉把石头递给雅安,“你继续打火,我过去瞧瞧。”
“哦!好。”雅安乖乖接过石头。
脚下都是及膝的野草,布鞋踩在上面无声无息,快接近梁阿时,梁阿忽然回身,接着一股大力掐住凌云釉的呼吸。
“梁……梁大人饶命。”
梁阿听出她是白日里得罪明昔的婢女,松了手,“抱歉,可有伤到你。”
凌云釉总觉得他和白日有些不同了,摇了摇头,“没有,是奴婢唐突,望梁大人恕罪。”
梁阿转头望着漫山遍野的萤火虫,道,“来替明昔捉萤火虫的?”
“是。”
一只萤火虫撞进梁阿怀里,梁阿伸手拢住后又摊开,小小的萤火虫从他掌心飞起,在他眼前舞了半圈,往更远处飞去。“捉了多少了?”
大概是梁阿身上没有煞气,接二连三的萤火虫往他怀里撞,凌云釉叹了口气,“明昔小姐……来过了。”
梁阿身子僵了一下,任由越来越多的萤火虫围着他转,忽然喃喃说道,“我家背后有一座桃花山,夏天一到,也能看到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在夜色中翩然飞舞。”
交浅言深是大忌,凌云釉张了张嘴,本来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梁阿说完这一句,也不肯再说更多,回头冲凌云釉颔首,领了她的好意。“多谢姑娘。”
知道他要走,凌云釉让到旁边,“比起梁大人的救命之恩,奴婢的所作所为不足挂齿。”
临走前,梁阿将一只萤火虫拢到袖子头,想到什么,回头对凌云釉道,“姑娘等天亮了再回临芳苑吧!”
凌云釉的心里忽然打起了鼓,梁大人为什么要提醒她这个?是知道丁嫦今晚会找替死鬼,还是知道她就是上次撞破他们好事的人?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敢露端倪,她故作疑惑,“奴婢的同伴已经冻得快受不住了,奴婢正想带她回临芳苑,梁大人为何说要天亮了才能回去?”
梁阿色不动,“梁阿言尽于此,姑娘保重。”
凌云釉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雅安苦着脸拿着毫无变化的石头追过来,“还是打不燃。”
凌云釉定定看着她亮如晨星的眼睛,叹了口气,“活着真难啊!”
雅安没听懂,“啊?”
凌云釉却不解释,转身仰望着星罗密布的夜空,夏夜里最亮的北斗星一下一下得闪着幽微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