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渔歌声冲天而起,湖上柳树林里,箭一般射出数十条双飞燕渔船,排成人字形,朝春柳湖南岸这边划了过来。
沈惠民心里就像打翻了佐料罐,酸甜苦辣咸,说不出的滋味。他没有照顾好柳润美,愧对了春柳湖的父老乡亲。他走到码头上,面对杨柳林里驶出来的双飞燕船队,深情地唱道:
春柳湖水映彩云,
彩云托着郎的心;
心有苦水无处诉,
唯有乡亲最知音。
沈惠民声情并茂,连岸边的春柳树听了都感动得停止了摇摆。人字形船阵朝码头靠拢,一条无人划桨的小渔船箭一般从船阵中飞出,抵近岸边。
柳成行对沈惠民说:“快!快上船!”
沈惠民说:“是。”
说着,他俩相继飞身上了小渔船。
柳成行抓起船头的一根长篙,朝岸上一点,渔船掉头离岸,沈惠民站立船尾,双手连连扳动桨叶,拨出一圈圈浪花,渔船迅速朝湖心驶去。人字形船阵立刻变成了大雁形,左右两侧护卫着柳成行、沈惠民驾动的那条小渔船,朝湖心齐头并进。很快,船阵驶近无边无际的柳树林,立刻散开,每条渔船选择不同的角度,进入柳树林,拨开一团团柳枝,绕过一棵棵柳树,渔船就像身手不凡的武林好汉,破解迷魂阵,随心所欲地穿行其中。这时,挥篙划桨的渔家姑娘唱道:
春柳湖上柳青青,
满湖春柳同根生;
哥是湖水姐是柳,
湖水湖柳心相映。
数十条渔船同时划出柳树林,更宽阔的湖面出现在眼前。每条船上的渔家姑娘和小伙都埋头用力划船。到了水深流急的地方,他们突然停了桨,收了篙,双脚踩着船沿,左右摇晃,渔船上下颠簸,涌起一排排波浪。沈惠民和柳成行所在的渔船被夹在中间,波浪从两边涌来,渔船一忽儿抛上,一忽儿跌下,与其他渔船相比较颠簸得更厉害,沈惠民、柳成行稍不留,随时有翻船落水的危险。柳成行稳稳地站立船头,保持船体平衡,沈惠民紧紧地抓住双桨,桨叶牢牢地探入水中,他俩的身体灵活自如地随着船体左摇右摆,脸上不露惊惧之色。
沈惠民明白,这是春柳湖的兄弟姐妹对他的考验,他唱道:
行船走水险三分,
弯多滩陡坑又深;
姐姐挥篙哥掌舵,
江河湖海破浪行。
歌声飞,船如飞,船阵掠过宽阔的湖面,领头的渔船上一声哨响,大雁形船阵立刻变成了鲤鱼形,划进了金灿灿的芦苇荡。数十条渔船,潜入了数十条被芦苇分割成的水港里,一时间看不见渔船和人的影子,只听见哗哗的水声响成一片。渔歌从芦苇荡里飞出:
隔沟隔港隔水湾,
又隔密密芦苇滩;
若要隔开哥与姐,
山变海来海变山。
柳成行听了会心地一笑,他回头看了一眼船尾双手划桨的沈惠民,只见他脸上挂满了感激的泪水。
此时,一条条渔船相继从芦苇荡里划了出来,列成了荷花阵形,朝前行进大约十多里水路,船阵前面出现了一片莲荷港,硕大的荷叶虽然褪出了碧绿的光华,但仍然忠诚地与湖水相伴,摘除莲蓬的莲梗也骄傲地挺直身子,任凭风吹浪打,还有那尚未完全凋谢的荷花,轻轻摇动着,倾其一生的热情,给春柳湖留下一道道光彩。这深秋的莲荷港,恰如走近晚年的艺术家,奉献出毕生的光华,令人肃然起敬。数十条渔船始终保持一朵荷花状,静静地漂过莲荷港。渔船上的姑娘和小伙子们一手握桨,一手向莲荷港行礼致敬。
沈惠民一边划桨一边高唱:
荷花荷叶同根生,
莲蓬莲藕同精;
身处污泥心不染,
高出浊流拒红尘。
荷花形船阵驶出莲荷港,前面又是一望无际的湖水。船阵迅速排成了一字形,长篙挥,桨叶飞,一条条渔船展开了水上竞赛,湖面上水柱升腾,水花飞舞,映出了一道道彩虹。渔家姑娘和小伙子们一边划桨挥篙,一边放声高唱:
空中彩云朵连朵,
湖上碧水波连波;
渔船渔篙两不分
哥哥姐姐贴心窝。
歌声正值高潮,船阵靠近了渔村码头,等候在那里的人群一阵涌动,很多人奔到了湖边,有的还跳进了湖水,朝靠近的船群扬起一阵阵水花。顿时,码头上响起了铺天盖地的渔歌:
春柳湖上波连波,
湖上飞来白天鹅;
天鹅本是珍贵客,
千帆迎来万人歌。
不等渔船完全靠拢码头,几个渔家小伙子和姑娘就跳进水中,迎向沈惠民划动的渔船,他们一声呼应,搂住沈惠民,高高地托起,走向码头,走向渔村。他们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人群,前呼后拥,将沈惠民送进了柳成行家里。
柳成行的父母拉着沈惠民的手,左看右看,两老口连声说:“俺的儿呀!瘦成这个样子啦?脸也比原来黑多了!这是为什么呀?”
沈惠民没有回答岳父岳母的问话,而是对着室内呼唤:“美美!美美!我是惠民呀!你快出来呀!”
岳父岳母惊讶地问道:“你说美美回来了?美美她什么时候回来的?美美她没有回来呀!我们连美美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呀!”
沈惠民听了这话,两眼一黑,“哇”地一声喊,倒在了地上。
欢迎的人群还没有散去,看到这种情形,顿时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