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济,也就活成他爹这邋里邋遢的样了,祁越想,难不成自己还能比他更差么。
当然是不会的。
“越儿,怎么就只带了剑,娘昨晚给你收拾好的东西呢,”董胧雨人未至,声先到。急慌慌地几步走上前,又拍着祁越的肩膀,“你等等,娘给你拿书信过来。”
“不要了,”祁越摇头,又伸手拉住董胧雨的衣袖,“娘,不用了。我这样便好。”
“拿着去罢,虽说久不见面,但宁掌门甚重义气,见了书信,往后也可多照料你。到底爹娘不在你身边,你又还小,遇事有人替你帮衬帮衬,比你独个儿为难要强,”董胧雨说着又往屋子里去。
祁越拦不住,只好任他娘去了。
“我今早卜了一卦,也还不错,”祁从云没骨头似地靠着石桌,活像个地痞。
祁越从前便想不通,他娘一副蕙质兰心大家闺秀的模样,怎会想不开跟了他爹这么一个二混子。真是应了一句俗气话,鲜花插在牛粪上。
虽说他这么想,但祁从云实际上还要算牛粪里较为出色的那一层次。收拾收拾,入眼也不算别扭,约莫他娘便是看上了他爹这一点。祁越每每斗不过他爹,便这样不忌惮地想。更让他想不通的是,他爹这么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竟次次能把他打压得毫无招架之力。从小到大不知跟他爹切磋了多少次,五花八门,符咒阵法剑术……样样比不过。每次祁越灵光一闪,小胜一筹,不出半日就又被祁从云打压回来。
从他记事起,便开始“挨打”,一直挨到他前一日,十四岁生辰。董胧雨觉着自家儿子在家里闷了太久,是出去见见世面学学本事的时候了,便叫他去万山峰学艺。
据说万山峰的掌门是他爹娘的故交,去了也算放心。
祁越被打压惯了,有些想打压回来,但估摸着若在这小院中,怕是要被打一辈子。说不准出去学一学本事,回来杀他爹个措手不及,岂不是妙哉。故此,他一大早便有些雀跃地打算出门去,谁知又被他爹拦了。
好在眼下出去有戏,祁越便没怎么给他爹脸色,十分给面子地回了一声:“什么卦象?”
祁从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有气无力地道:“渐卦,第六爻,上九。”
上九: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吉。
祁越在心中默念了遍,嘴角弯了一弯,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多谢咯。”
祁从云背着手,像是没听见,东倒西歪地往屋子里走了,瞧着是要再栽回榻上,补个回笼觉。
董胧雨脚下生风,偏生步子还走得稳当,只瞧着裙袂迤逦,气韵分毫不乱。她拿了个信封,刚递给祁越,又攥着他胳膊,懊恼地道:“娘又忘了,只顾着与你拿书信,干粮忘带了。”
“真的不必,娘,我不饿,”祁越眼疾手快地扯住他娘。
董胧雨秀眉蹙了蹙,又旋身回来:“好罢。那娘送你出门去。”
祁越点头,跟在他娘身后。到大门前时,祁越直勾勾盯着他娘,到走出大门,也没看见他娘方才有什么解阵化法的动作。
啧,小心眼。想必他爹就是靠着这点讨好,才博得了他娘欢心,祁越暗暗地想。
“越儿,要么娘送你去,到山门娘再回来?”董胧雨摸了摸祁越的头发,望了望前头的那条小路。
“娘,”祁越哭笑不得,连连摆手,“若我没记错,万山峰就在咱家前头不过十里,只那一座高山头,娘还怕我迷路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