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师,我们是公安局的,刚去过学校了,学校说您请假在家,请开门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好吗?”
门外人大喊的声音透过老房子的薄墙清晰地向郑盛袭来,他似乎已经听见了隔壁邻居以及楼上楼下的人都走出房门来看热闹的动静,可他的双腿却不听使唤,迈不出一步去开门。
“哎警察同志,什么事情啊?”
门外传来生锈铁门移动时的刺耳尖叫,对门的老太太走出来想探个究竟。郑盛猛地抬起头,眼里出现红血丝,他愤恨地盯着大门,希望能透过大门让对门的人闭嘴,他狠狠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颤抖地摸出手机,拨出了个号码。
“警察都过来抓人了!你在做些什么?!给我去找个好点的律师!快,速度快。”
也不等对方说完一句话,郑盛就愤愤地摁掉了电话,他深吸几口气,整整衣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终于肯抬腿向大门迈去。
“咳咳,我们找郑老师协助调查个案件,没什么事啊,您进去吧。”
“哟,那可能不太巧,郑老师自从结婚后就不太回来这里了哦,我看你们要不去他新房找找?我跟你们说啊,他老婆可厉害了,是……”
“咔哒”
郑盛打开了防盗门并解锁了铁门,他透过铁门上的雕花空隙瞪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对门老太太,把老太太看得怵了一下,老太太不自然地朝他笑笑,关上了铁门,退回了自己家。
“跟我们走一趟吧郑老师。”
莫达拉摊平了一早去检察院拿来的逮捕令,展示在郑盛眼前,郑盛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字,生怕找不出漏洞来。莫达拉举着逮捕令让郑盛看了能有3分钟,实在是举得胳膊累了,啧了一声,把逮捕令揉成了团塞回衣服里,让跟来的小警察拷上郑盛带回了警局。
“喝茶么郑老师?”
审讯室里莫达拉坐在郑盛对面,貌状和蔼地看着他,郑盛仍是一副不打算说任何话的样子,看也不看莫达拉,只是盯着桌面。
“之前的问询你不说话就不说话了,现在你不为自己辩解点什么?知道为什么跳过拘留直接逮捕你么?”
郑盛猛地抬起头,看进莫达拉的眼睛里,而后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竟然轻轻地笑了,这笑让莫达拉从心底感到了一阵反胃。
“警官,我是守法好公民,我以为清者自清,加在我身上的莫须有罪名不用我多言,你们就能帮我查清,可惜啊。”郑盛说着摇了摇头,看了会儿沉默的莫达拉,“这位警官?”
旁边记录的小警察拿胳膊肘推了推不说话的莫达拉,莫达拉还在皱眉思考郑盛这个突然的转变是怎么回事,他一遍遍回溯自己刚才说的话里的哪个字有问题,被这么推了一下思路都打断了。
“十一月一日,鹤鸣路小学放学后到五点半这段时间,你在哪儿?做了什么?包括细节,有没有人证物证,都讲清楚了。”郑盛听罢低头思考了起来,莫达拉拿指关节敲了几下桌面,接着道,“马上说出来,你是在想怎么撒谎吗?”
“当然不是,警官,今天已经是十一月十三日了,我肯定需要回忆一下。”
郑盛想抬手整理一下头发,可双手被固定在椅子上,发出一阵金属的碰撞声。
“当日,我在结束工作后,在校门口看见了赵祁同学。”
郑盛每说一句,都要抬眼看一下莫达拉,这情让莫达拉觉得郑盛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自己说的有没有对上赵祁的证词一样。莫达拉被看得火冒三丈又不能发作,只能用手拍了几下桌面让郑盛好好说话,眼睛不要瞟来瞟去。郑盛忙低下头继续说道: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了,不到五点天就会暗下来,我们学校周一到周四是下午三点零五放学,我想赵祁同学可能是因为参加了兴趣班,所以才晚归的,我怕她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就提出要送她回家。她本身比较独立,现在的孩子早熟,五六年级就进入叛逆期了,想方设法要逃离大人的庇护,而且她跟其他同学不太一样,没有父母,我觉得我作为老师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全,我将她送到了福利院附近,就往反方向走,直接回家了。”
“送到福利院附近,那是哪里?具体地址?”郑盛眯起了眼睛没有马上作答,莫达拉用笔敲了敲桌子道,“跟你说了不许想,马上说出来!”
“警官,我平时学校家里两点一线,那地方我以前没去过,是跟着赵祁同学走到那儿的,我看她之后要去的方向都是大路,人多,就没再跟了。”
“你现在住哪儿?”
“越秀锦瑟时代。”
“哟,这不是我市最近那个异军突起的开发商,叫什么来着?诗情画意集团?开发的高档住宅吗,听说开盘价就九万一平,现在得十几万往上了吧,你一个老师,看样子没少赚外快啊。”
郑盛抿了抿嘴,盯着自己的双手一言不发。莫达拉从桌边放着的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让小警察拿过去扔在郑盛面前。
“这个认识么?”
这是一张赵祁提交的证物的照片,纯白的儿童内裤,上面有晕染开的一大块一大块的血迹。
“……不认识。”
郑盛沉默了会儿,低声道。
“不说是吧。”
莫达拉将郑盛的dn鉴定意见书复印件扔向他,准确地砸在了他的眼镜上,将他的眼镜给砸歪了。郑盛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一点受不得这种不被尊重的感觉,气得喘起了粗气,他双手被铐,艰难地翻着意见书,越看脸越白。
“我没有对她做过任何事!”
郑盛咆哮道,他身体前倾想站起来,但是他整个人被铁椅子束缚着,只能像个小丑一样无谓地挣扎了几下,手铐链子撞击椅子发出持续不断的金属碰撞声。
“那这要怎么解释?”
“是污蔑!是诬陷!”
“你口口声声说赵祁污蔑你,她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置你于这个地步?”
“我说了!现在的孩子叛逆期早,我以前上课的时候确实没有考虑到孩子的心情,戳了她的痛处,她从此怀恨在心,连班级都换了还不肯放过我,以为我不知道她在一班到处抹黑我,你去问问五班的同学们,问问他们赵祁是不是做得出来这种事!”
“这证据你可是看到了,你说你清白,你的证据呢?难道要我们去找一帮小孩给你辩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要我怎么自证清白?!这是你们的工作!自此我不会再说一句话了!”
“哦,行,挺好,有骨气。”莫达拉又抽了一份文件,“我看看我这儿还有份什么东西,嗯,指纹比对,‘检材边缘提取到的指纹与样本指纹为同一人的指纹’,儿童内裤裤腰边缘提取的指纹和你的一致呢,”莫达拉对着份随手拿的、与案件毫不相干的通知书假装是意见书,煞有其事地读了起来,他瞟了一眼郑盛,见他果然双手紧握发着抖,“哦,这还有份指纹比对,‘检材褶皱处提取到的指纹与样本指纹为同一人指纹’,嗯,褶皱处提取到了第二人指纹,与赵祁的一致,看样子经过了激烈的挣扎啊郑老师。”
莫达拉掸掸手中的纸,看向郑盛,期望这能让他露出点马脚来。
“那就起诉,我问心无愧。”
然而郑盛脸上又露出了刚才那种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轻笑,实在是让莫达拉浑身不舒服。
“行,如你所愿,带下去!”
莫达拉不愿再跟郑盛废话,直接甩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