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她倚着墙,缩在阴影里,像是已经睡着了,身下有掉落的书卷。
他穿过书架投下的阴影走到她面前,拾起掉在地上的书,迎着窗外投进的银光看了看,是一本讲述锁魂术的册子。
他目光移到她身上,犹豫片刻,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转头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再次停住,回过身来,大步走到她跟前,将她打横抱起。
快到归云楼时,李陵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正抱着她的男人。
他看着前方,目不斜视,怀抱很温暖,手臂很有力,从他的肩膀上望出去,天际中是一弧清冷的弯月。
微风轻拂,有一股皂角的清淡气味从盖在她身上的衣袍上撩起,钻入鼻端,令人沉醉。
她闭上眼睛。
陆醒很快走到门口,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她闭着眼睛,但是睫毛在轻轻颤抖,显然已经醒了。
他把她放下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欲走。
“陆醒——”她叫住他。
他站住了脚,但没有转过身来,只低声道:“好好休息。”
“我……有个想法,”她说,“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醒转过身来,她手里拿着他的外袍,但没有递过来还他。
“你想……在人偶里设一个锁魂阵?”他问道。
“对,你怎么知道?”她有点诧异。
陆醒略犹豫了一下,“制偶之术我不了解,能不能在人偶里锁住狁这种东西,我无法确定。”
“可是狁说到底,也是一种魂体不是么?”她目光闪亮,“既是魂体,就一定有办法锁住。”
魂体她并不陌生,五岁之前她在地底陵墓里荡来荡去的时候,见过一些魂体,只是那时她还太小,不明白那些魂体为什么看起来异常痛苦,后来才知道它们是被各式各样的锁魂阵锁住了。
陆醒很谨慎地说:“你的想法很好,但狁这种东西,不能以寻常的魂体来看待,可能要配合多种手段,多种方式才能制住它,我也有一些想法,等凌随波的回信到了,我们再商量。”
她笑道,“应该很快,我用了特制的飞鸢送信。”
他点点头,两人沉默一阵,她把手中的衣袍递过来,“谢谢你。”
“那……你好好休息。”他道,接过衣袍转身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李陵伫立在门边,低头轻叹。
次日偃师大会因故再次休整,决赛之期向后顺延。
傍晚的时候,凌随波的回信来了,他并没有提供什么确切的方法,只是说他将尽快赶来,在他来之前,他请诸位尽量先稳住这只狁,否则狁一旦发狂吞食掉自己的母体,后果不堪设想。
花府密室之内的妬姬已经快要失去耐心。
她体内的这只狁早就已经成熟,一年之前她还在魔界的囚崖下时,就能感觉到它强烈的吞噬意图,她不得不好好地跟它沟通,告诉它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只狁的父亲花恒是一个偃师,在和他欢好的时候,她从他那里了解到许多关于人界人偶的情况,所以她很早就做好了打算。
妬姬恨所有的人,恨魔君把她囚在囚崖下,恨花恒利用了她又抛弃了她,更恨她的族人把她送到魔君身边,她因此遇见花恒,而后来,他们又因为利益哄骗她,放弃她。
她的族人原本是可以把她从囚崖下救出来的,但知道她怀孕后就改变了主意,想要她用她的身体孕育一只狁,为他们所用。
他们向她承诺,会替她杀了花恒,也会善待她年迈的母亲,并且会想办法让这只狁成熟后脱离母体,让她保住一条性命。
她答应了,从此开始艰苦而漫长的孕育狁的生涯。
难捱的时候,她不是没有过退缩,她甚至想尽了各种方法来杀掉她体内还未出生的胎儿,但没能成功。
在百鬼出没、厉兽横行的囚崖下,她任心中的怨毒和愤恨侵蚀着内心,化为戾气养育着这只狁,她的族人给她送来了大量的幽煌果,以保证她能坚持到狁成熟的那一刻。
她不想死,也没打算死,她早就看穿了她族人的那些把戏,他们只等着狁成熟好侵占她的身体,根本不会替她想什么法子。
一切都得靠她自己,而她则会让他们,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在和她体内的这只狁沟通后,她借助它的力量冲破了囚崖的束阵,越过广袤的黑虚之海,来到了人界。
当这只狁脱离她,首次进入一个人偶的身体时,妬姬感到一阵巨大的轻松和久违的自由,因服食幽煌果而获得的强大的、完整的精力量让她着迷、欲罢不能,只可惜那些人偶都坚持不了多久,狁很快就会把它们玩坏,再次回到她身体里。
她是狁的母体,她不能拒绝它的回归。
妬姬更加急切地寻找着可以制造一个完美坚固人偶的偃师。
曾有一个很有天分的年轻偃师拜倒在她脚下,这个年轻人用了一种别人没用过的东西来制作人偶的心脏,他做的人偶也坚持得最久,只可惜妬姬一个不小心,在床上把这个年轻人玩死了,她只得再找其他的偃师。
来了花府后,自从狁进入过那个叫元宝的小人偶身体过后,它就再也不愿意进入其他人偶的身体了,能够说话的感觉让它着迷,如果不能说话,它宁愿呆在她体内。
它在她体内压制着她,吞噬着她,令她身若负重千钧,脑中时常传来一阵钝痛,连她最喜欢的鱼水之欢也不能尽情享受。
她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
妬姬踢开正在她腿间埋头舔她的年轻男人,沉着脸道:“去,去把花恒给我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