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愣,王浩已经把手上的长剑抬起,带着劲儿拿刀鞘敲了敲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你是魔怔了!你这蔫样,怎么领兵带仗?”
“大将军怎么还没把你骂醒?赵连雁……不是我说……男子汉大丈夫,上战场得无所畏惧,摒弃思乡归怀。”
赵连雁少负俊名,龙章凤姿,谁不道一句凤翎雏子,在边关城镇一众的莽汉里更是啄鹤昂藏,灿如朗星的人物。
从尚京回来了一趟,整个人面上都好似蒙了一层愁雾,也就只有出枪时才能看出原来的骁勇矫健。
他幼时就跟着赵严正一起抵抗流寇,屡建功,意气风发。如此少年俊才,这几个月却频频犯错,好似这人只剩下了一身功夫,脑子却不知道被丢在哪个旮沓地方了。
王浩又叹一口气,劝道:“我不想多说什么,可你也知道……”他望了望天边的孤月,长叹,“营帐聚首,篝火相谈时,都会思念老母妻儿。可哭得最撕心裂肺的那几个,大半都回不来……”
“你这几月受的伤,比你十几年来挨的刀子都多。你不该不明白。”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前,道,“你的心不在这儿,可刀枪无眼,敌人不会对你心慈手软,你得注意啊。”
赵连雁转身不去看他,掏出怀里的帕子盯着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得王浩头疼。
俄顷,才传出他琅琅的声音:“我跟你们不一样,不管你们是为了家族荣光也好,精忠报国也罢,跟我沾不上什么关系。我就想着,这仗打完,赵严正就得放了我,我得回去和我的小姑娘过日子。”
他极为郑重的把绣着山涧木林的帕子放在怀里,道:“我当然不会死,就算是提着一口气儿,我也得回尚京去。”
当然,也不能断胳膊断腿。
王浩看也劝不动他,权当说给了木头听,翻身上了另一张榻,道:“那您可快歇息睡了吧,我猜也就五天,就得开战了。我想看到的,是你提着燕将的头,可别你自己的脑袋被割了。你的命在敌军榜上可是万两黄金,也是很贵的,介时我可凑不出赵小将军的脑袋钱。”
赵连雁背对着他笑:“笑话,噶尔大将都战死在我枪下,区区小国将军,跟个鸡崽儿似的,能挡我叁十招?”
“切,那您换什么药啊,赶紧把身上的绑带给我解下来。”
“滚滚滚。”
油盏中豆大的火苗被拂灭,岑寂的夜里,赵连雁睁开双眼,又掏出了细软的薄丝帕子,把鼻尖凑到那个漾字上嗅了一嗅,似乎还能闻见微弱的清香。
他把整张脸都贴在那个帕子上,眉似弓,眼如月,青山峦玉的脸看不出色,只有眼角洇出的湿意暴露了他的心绪。
漾漾……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