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晚些年再娶你。”他忽然说,“你经历这些事太早了些。”
她抬起眼来看镜中的他,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可惜已是如此了,如今又待怎样呢?”
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将她抱得紧些。
“六哥要把我焐死了。”她笑着挣扎。
他放开她,她依偎在他肩上,两人一时无话。
“近日河西四郡不宁,你父亲要回凉州去了。”他忽然说,手抚着她的头发。
她闻言仰起头来看他,旋即又垂下眼去,侧着头似在苦思。
“你不高兴?”
她摇了摇头,转过脸来,“我父亲能重归军中,安抚河西,想也是件好事。”她不禁想起了父亲如今的衰老疲惫和家族的凋零。
“你父亲的确是最好的将军。如今,离了你父亲,我简直不知谁能接手本朝的边务。”他忽然道:“可惜你那些兄弟们没有一位做得了这样的将军。”他忽然想起那位十几岁时即有骁勇之名、如今业已弃世的“小李将军”。
“我父亲做六哥的将军,对六哥绝无贰心。”
“我知道,就如瑽儿对我毫无贰心一般。”
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他有冬日寒潭一样清澈的眼睛。他见她如此惊愕无语,反倒是笑了。
“六哥对我何曾有过一心?”她直言。
这自然是不同的。她是他的所属,本应对他无限忠诚,反之却未必。
他闻言又笑,将她按在怀中解她的衣衫。
此刻已过了子时,床前灯树擎着通夜的烛火,熏香的青烟从铜鹤的喙中逸出。
她卧在他身下,他俯视着她,周遭静得连心跳都听得见。
她一只手原本有些不安地握在心口,他握过她的手腕,将这一只手也拿开。她细腻如玉的肌肤在凌晨昏光中,反显出异样的白,如同深夜里沾满露水的白色花朵。她的美丽总是激起他对无常的恐惧——再耀目的花朵绽放时也在死去,他和她当然无法幸免。
他原本不应再亲近她。
她尚未显怀,腰肢体态不异往日,使人疑心此间是否当真已有生命孕育。
然而他确能感受到她的变化。他察觉得到她肌肤之下异常丰盈旺盛的血流。她的身体变得极其敏感,如同盛满了汁液的浆果,会在他的爱抚下滴出蜜来。
如此,就连她现已有孕这件事,都不再成为避忌的理由,反倒是变成令他迷醉的原因之一。
这样令宫廷侧目非议的温存,对于二人反而成了波折屈曲中的一点安宁。然而连她也十分清楚,若以这等温存去抵御当下的波折,无异于以一片树叶去遮蔽白昼的天光。
永宁元年,河西四郡部族动荡,府军重归西凉。此后不久,将满两岁的小皇子便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