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似并不在乎他的无礼态度:“你可喜欢这凉州城?”
“这里怎么比得上西京锦绣。”他不肯承认,他喜欢凉州城。城中人人待他如归家亲人,在这城内他不再是如惊弓之鸟的人质,而是公侯受人敬爱的长子。而他的西京,是秦宫之中冰凉的砥柱,朝堂之上面目不辨的君王,升起的火光里,沉暗大殿上是他在君王前赤裸横陈,他的血与宣城红毯分不出色彩。他自这想法里挣出,盯着父亲,揣测不出他的想法。“阿耶自有少年将军,要我却有何用。”
“父子之间何谈‘用’字?你母亲称你敏感多思,确是如此。”凉国公推开酒4窗户,凉州秋日长风驱入,烛火被陡然撕扯,室中光芒骤暗。“你觉得叁郎此去胜算几何?”
北境虎骑率先,大军压境,瀚海雄关已破,卫氏心怀怨恨,北疆十八州至今仍纷纷称无力驰援,鸣州城下已如黄泉。而本该驰援的府军至今尚未调动。思及此处,他心中骤寒,似是不认得眼前的父亲,“为何父亲至今不调军驰援?”
“你以为府军和鸣州城下北人相对,哪方能胜?”
而今北军无法自瀚海以北再调度粮草,自李璘将其引入瀚海关后,又迭遭疫病困扰,以府军精锐确可克敌于城下。“府军精锐,此次北境并非敌手。假以时日,甚至重树瀚海关城,远击北境亦属可图。”
“陇右人可需要瀚海关?还是你以为秦人需要北境?”凉国公面色无波,只有眼中映射明灭烛火,“府军已经不需要另一场大捷了。”
他心中快意熄灭,寒意腾起:“莫非父亲要叁弟死在鸣州城?”
此番兵乱,北境数位公侯为功勋权势相争,摄政世子铎勒惟恐功劳旁落,亲率增援已至鸣州城下。
“我们得了消息,早先攻城的乌仁已被慕容铎勒裁撤。他敢裁撤乌仁,可知他并不是叁郎的对手。府军要的,是一场惨胜。而大秦和北境……”凉国公沉默许久,他此生已无从得见刀兵消弭。“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