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嬷嬷低着头半晌不敢接话。谁知道这公主会长成这样啊,莫说是个男人了,就是她这个老太婆看了也是挪不开眼的。家里有个这样的,旁的就是再娇再妖也没用了。
“那……老太君的意思是,咱们先把张倩送回张家?”
“送回张家?”吕檀一把挥开蔡嬷嬷:“两边已经说好了,那头儿收了夏溪,侯府收了张倩,一娶一嫁,就算是绑到一条绳上了,眼见着张家的银票钱庄就要到手,你现在叫我把人送回去?”
吕檀冷静良久,一咬牙道:“先把那两个送过去,新婚燕尔,到底还是有些情分,等他们这些情分耗干净了,自然有张倩站脚的地方。告诉她,不用急,她既来了,就没有这样走的道理,教她先跟我住着吧。”
她本不想将这两人送到虞斌身边去,可如今她既压不下那长公主的势,便只能借旁人的手了。只要虞斌和那丫头识相,乖乖地听话,恭谨地顺从,她自不会太过为难他们的。
秦诺和虞斌回了院子没多久,就见到了蔡嬷嬷和两个极为妖佻娇媚的女子。
杏核眼水蛇腰的是如玉,丹凤眼三寸足的叫如眉。这二人说不上有多么美貌,只周身那股子媚劲儿若有若无地勾人。
这样两个人不是随意便可寻得的,看来吕檀是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分明知晓吕檀没安好心,虞斌的眼仍忍不住流连在二女身上。可迷惑只是一瞬,回过来时,虞斌已下意识拿手帕捂住了口鼻。
他并非是好色无状之人,在他心里,情分要比皮相重要得多。就连永宁长公主这般天姿国色也未让他迷心乱情,何况是这样的庸脂俗粉。
虞斌皱了皱眉,定下心来方拿开手帕。他既已有了防备,此时再嗅到二女身上的香气时,只觉这香味中掺着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莫名地教人恶心。
蔡嬷嬷原本很是得意,她带着笑抬起头来看了虞斌一眼,见他面带厌恶,一怔之下忍不住露了惊惶之色。
送来这二女的人说过,只要是男人,就没法抗拒这样的妖精尤物,他们接了人后也带来几个男人试探过,几乎没有一个能逃出二女的魅惑,她原以为侯爷也应当如是,谁知却会在侯爷脸上看到厌恶之色。
秦诺本不欲留人,被晓风在肩上轻轻捏了一下后才改了决定。
“晓风姐姐对那两个女子有什么安排?”回了自己的屋子后,秦诺便将疑惑问了出来。晓风笑笑,回道:“奴婢闻到这两个女子身上的味道和采芙颇为相近,是以奴婢猜测,如玉和如眉也是袁逸将军的人。”
秦诺皱眉,示意晓风细说。
“殿下不知,数百年前,曾有一边域小国,为讨好上国,谋求利益,以香药媚体之术培极媚之女,只是此法阴损,不知残害了多少女子,后因此法有伤天和,才在几代帝王严令禁止下渐渐消止。”
晓风目色复杂,越说眉头皱得越紧:“奴婢自幼受训,曾听教导的师傅们详述此法,此法虽被禁止,可美人计所带来的巨大利益是利欲熏心之人无法拒绝的。是以一直以来,虽无人大行此法,此法却从未失传。只要择体质合适的女子自小受此法媚体,那寿数便会极大受损,整个人不过是一副美丽的躯壳,内里早就被掏空了。受了此法的女子,身上会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奴婢曾在采芙身上嗅到过,如今也在如玉如眉身上闻到。只是如玉如眉受此法颇深,观其气体,已是寿数不长的模样,而采芙身体受损较小,应当是受此法时日不长,且一直在服药调理,是以几乎看不出太多端倪。”
这事不干净,晓风一开始便没准备与秦诺讲明,可如今人家把人送到眼跟前儿了,有些事,也不得不说清楚。
秦诺叹了口气,目中满是厌恶:“袁逸还真是用心良苦,这样丧尽天良的法子都能被他寻出来,也难怪寻常人不是他的对手。”
“从如玉如眉二人看,这侯府老太君的心眼儿已经活动了,她压不住殿下,便要借势来打压整治,看她所为,多半是与袁逸有所勾连。”
她们对此早有猜测。袁逸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眼见无法以姻亲的关系收服虞家,他必会寻着空子坐观争斗,从中取利。
而吕檀,便是袁逸寻着的空子。
吕檀是荷州眼下真正能够做得了大部分主的人,观其言行,一时片刻也绝不可能放权,如此,袁逸与她才能互相利用,他们这一圈人也算是彼此约制了。
秦诺在宫里已经见识过了吕檀这样的人,但凡她稍稍退上一步,就能被人踩到脸上来。
吕檀对夏溪的所作所为让秦诺从心里觉得恶心,她知晓要以大局为重,所以才没有把事做得太难看。只是无论如何,她都绝不可能向吕檀这样的人妥协分毫。
“吕檀以为她能从袁逸身上占了便宜吗?”秦诺想到袁逸,便想到前日晁昱与她说的话,想到飞玉江边的刺杀,想到那许多无辜而亡的兵士,她心中发寒,满心愤怒:“可别到最后连骨头渣子都让人给吞了。”
荷州的形势并不好,这是事前已经预料到的,只是事到临头,身临此地,才知这里的情势究竟有多么不好。
晓风斟酌片刻,道:“吕檀究竟掌权多年,就算其人当真蠢钝难扶,也应当知晓到底哪一边更加可靠。她身边只剩了侯爷这么一个亲孙子,若是做得过了,她这老太君也得不了什么好处。她如今不至于想要侯爷的命,只是想借力打力,利用袁逸来压制侯爷,压制殿下。”
秦诺把心里的怒火压下,冷静了几息方道:“这两人各有思量,袁逸又疑心颇重,连自己的亲弟弟都难完全信任,何况是吕檀这么一个外人。二人合作,嫌隙防备不会少,如此,事情倒还没有那么糟。”
“殿下说的是,依奴婢想,如今这侯府中,必已有了袁逸的眼线。”
秦诺食指轻轻叩了叩桌案:“眼线得摘出来,不过这事就交给襄武侯去查,咱们是外人,总不好干涉过深。”
虞斌原本没打算着意与哪一头作对,他尚未坐稳襄武侯这个位子,贸然出手,很有可能被这权势漩涡卷的七零八落。
可是如今,袁逸与吕檀搅和在了一起,在知晓了如玉如眉的底细之后,他心中对袁逸也存着说不清的厌恶和忌惮。
他与袁逸不是同路人,此人行事阴狠,又与吕檀勾结串联,那便是他的敌人了。
虞斌几乎欠着秦诺一条命,这些事,他无论如何也会竭力相助。
吕檀数十年的积累非朝夕可破。虞斌自知此事不可急,他手上虽有父兄为他筹谋所留的一份底业,但贸然与吕檀对上,终究还是占不了多大便宜,他心有计量,知道此事需得小心再小心方可。
眼线一事并不难查,几日的功夫便已有了眉目。虞斌暂未妄动,仍作无觉,且照着秦诺的吩咐,假作对如玉如眉有些兴致,如此,倒也算是糊弄过了吕檀和府上的眼线。
府中看似一派平和,可暗下里,几方冲突丝毫不少。
“殿下,您当真要差嘉月采芙去教导吕檀宫中规矩啊?”素问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得嘴都合不拢:“殿下真是太英明了,正该如此呢。您这几天差过去的人连老太君的面儿都见不着,这次换成嘉月采芙,那必定是没什么问题了。毕竟嘉月姑姑身份高,面子大,连公主都想拿捏,教训一个老太太那就更不成问题了。想来不管是嘉月采芙还是吕老太君都是要感谢殿下厚恩的。”
秦诺笑笑,觉着素问这些日子见得多了,到底是长进了不少,这话说的教人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若教嘉月采芙听了,只怕还要被这话噎去半条命。
“既素问觉着本宫英明,那这话就由你去传,如何?”
素问脸上的笑一僵,片刻却又笑得更开:“行,不过奴婢能不能请晓风姐姐与我一道去啊?我们两人一唱一搭,想来嘉月采芙也不会有什么话说了。”
秦诺痛快应下,便放手由得她们去做此事。如今尚不算危急,这事也不算难办,她们出了宫,失了庇护和提点,总要自己想法子立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