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怡兰苑内依旧是那一副笙歌鼎沸的模样。
孔妙跟往常一样飞舞徘徊在一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边,陪他们喝酒嬉闹、划拳逗乐,讲荤段子逗他们笑。
“有一个员外娶了三个老婆,一妻二妾,某天夜里与小妾行房时突然暴毙而亡,三个妻妾悲痛不已,绕尸而哭。员外的妻子抱住他的脑袋,哭曰:我的郎头呀!另一个小妾捏其足,哭曰:我的郎脚呀!剩下一个无可哭附,只得握其阳物,大哭曰:我的郎中呀!”
语毕,一群人哄堂大笑,气氛热烈。
席间孔妙不知不觉被灌了好多酒,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脑子晕乎乎的,整个人天旋地转。
“各位大爷,奴家实在喝不了了,饶过我吧?奴家,呕……”孔妙忍不住告饶,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行了行了!快滚吧,没用的东西,这点酒都喝不了,真他娘的扫兴!”
她赶紧从雅间退出来,慌不择路地找到一个角落吐了个天昏地暗。
“呕——”今晚的酒菜全部吐得一干二净,差点把胃酸都吐了出来。
她是有一点酒量的,不过绝谈不上海量。喝酒喝到吐出胆汁,这在怡兰苑是常有的事,这些年她喝过的酒比吃过的饭还多,但酒量却丝毫未见增长,甚至连刚进院里的小姑娘都不如。
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她摇摇晃晃地回到房里,补了个妆,又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
走出房门的时候,冷不丁一阵凉风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真他娘冷!”
咕哝了一句,孔妙拢了拢胸前的衣服,脚步匆匆地往前院走去,趁着现在时辰尚早,再去陪客人们喝几杯酒讨点赏银,要是运气好,还能接到一个不错的客人。
这么想着,她低头疾步,寻思着要去大厅还是二楼的雅间。经过走廊时,孔妙忽然闻到了一股清雅的幽香,借着廊外昏暗的灯光,她隐约看到正前方走来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
身形与舒靖白有些相仿。
虽然看不太清他的样子,但孔妙肯定此人并非舒靖白——因为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又走近一些,孔妙终于看清了男子的面容,还有他垂落如流云的长发,那头发仅用一个玉冠高高挽起,极长极美,毫不拖沓。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被月白光芒染上一层浅浅的光晕,深邃如渊,在雪白而俊美的面庞上显得分外清明——只是此刻这双漂亮细长的凤眼正闪着寒星般的冷郁。
“让开。”
声音虽动听,说话却不带感情,语调也无甚起伏,“……本王在与你说话,你是没听到吗?”
孔妙微微一怔,立时回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跟个傻子一样痴痴地盯着他的脸看!
“对、对不起,奴家失礼了,”连忙侧过身子让到一旁,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请公子莫要见怪……”
男人情冷漠,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直到二人擦肩而过时,孔妙忽然又有了一个发现——男子个子极高。
而且身形笔直挺拔,颇有一番傲立于寒雪中的梅竹之姿,愣是将旁边娇小的自己衬托成了矮登登的小黄杨。
年轻男子已经走远,孔妙还呆呆地在原地,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心跳乱成一团。觉得自己这个反应简直太丢脸了,居然看一个陌生男人看到失了魂!
对了,他刚刚自称本王,难道他是……
“哎,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碧庭阁!”走廊外,一个娇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了姐姐,看你一脸着急的,去碧庭阁做什么呀?”
“傅王爷来了!”那声音兴奋地说道,“刚刚王爷发了话,说只要将他逗笑,那满桌子的金银首饰随便拿!”
“真的假的?银子随便拿?”
“真的!方才过去了好多人,估计这会儿碧庭阁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那咱们赶紧过去瞧瞧热闹吧,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王爷的赏银呢。”
“是呀是呀,就算没有赏银,去瞧瞧傅王爷也好!”
“啧啧,瞧你花痴的。”
不知道是因为那句‘银子随便拿’,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孔妙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一样,迈开步伐,也跟在她们的身后来到了碧庭阁。
碧庭阁门口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一个个脖子抻得老长,探头往里面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