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耷拉着脑袋,不远不近地站着,暗淡的视线打量着地面就是不敢抬头看谢之权。
“所以,你是想我在每一次你情绪失控的时候,都出现一下当你的工具人吗。”
谢之权什么套路都不吃,她也很清楚孟听声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但还愿者的工作性质就是格外操蛋,在成功偿还祈愿者的夙愿前,还愿对象的多数要求,只要还愿者力所能及,便会替其办到。
孟听声这些要求都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无中生有,期间他可能不乏耍了些小聪明,但最终这一切他都有充足的理由和借口来自圆其说,他怕,他就演不了戏,要他演戏,那就得控制他的情绪,而目前唯一能够稳住他的,也只有谢之权。
谢之权的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同她最终要达成的目标牵扯上了一层格外微妙的关系。
“不、不是!之权姐怎么会是工具人!”
“你明明就是救了我许多次的好人。”
好人卡正面暴击而来,偏生说这话的家伙还满脸正经,煞有其事。
“之权姐,你相信我,我很快就可以克服这一切,直面恐惧根源。”
“而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内,还需要你...帮帮我。”
孟听声黝黑的眸中全是认真,他看到谢之权无奈地轻叹一声后,眼中的微光便一闪而过,按耐住要翘起的嘴角靠近谢之权。
他觉得自己也是挺有病的,当刚刚恢复记忆,满脑子都是手腕上和浴缸里溢出的鲜血时,他直接偏执地带有色视角去看谢之权,那时候哪哪都看不见她的好,还白眼至极,可自从她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认真劝告他,不远千里地奔来解救他,面容冷淡却总是默不吭声地为他扫清障碍,诸多事宜都以他为先来考虑,孟听声就承受不住了。
她不该归类于那些人,她就是她。
因此。
恶意迸发时汹涌如潮水,好感降临时却无声无息。
“帮你,也不是不行。”
“但是你要求我相信你之前,是不是也得先相信一下我?”
谢之权没摸清孟听声突如其来的愉悦感是为了什么,她只觉得这家伙装傻充愣的样子挺厚脸皮的。
满打满算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也是个中年人了,孟听声怎么敢顶着一张年轻俊朗的脸脆生生地喊她之权姐。
“你究其根本到底是怕方灵这个人,还是怕她会毫无预兆地对你下手,这件事你需要找个时间分清一下。”
“如果怕的是前者,那给我一些时间,她能够活跃的日子应该也不长了。”
“如果是后者,那么你大可不必过于担忧,虽然我们现在的关系跟圈中常见的相处模式不太一样,但我好歹也是你的金主,你大可以相信我一次,你自寻死路我可能拦不住,但若是他人想要碰你,我还是能够护得住你的。”
“所以小孟啊,你还是得再学聪明些。”
谢之权语重心长的年长者语气听得孟听声的额角抽了下,那副满眼星光的青涩模样他也快要维持不住了。
但没关系,至少他再一次在谢之权这里成功得到了她的承诺。
她说了,她会帮他的。
“我知道了,之权姐。”
“我会尽快分清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孟听声低眉顺眼,垂着脑袋同谢之权轻声慢语地说话。
没一会儿谢之权便要离开,孟听声看着她转身,视线聚焦在她背后微微凸起的蝴蝶骨上顿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之权姐,其实办法也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
谢之权脚步一停,回首望着他。
孟听声面上笑意散了去些,他凝视着她的情格外专注。
“睡我,把我的第一次拿走,我就不会那么怕了。”
身体干净与否这个包含着价值衡量意味的形容词,一直以来都将孟听声压得喘不过气。
他怕成这样,浑身防备的刺长出来的那么多,不过就是想守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干净,不愿再被染指玷污。
但这恰恰成了他心中郁结的关键。
所以孟听声与其将自己锁死在这里,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把这份他珍视的美好意义托付给能够信任的人。
只愿他能够不再将之视为魔障,参不破。
孟听声很认真,而谢之权也很认真地冷笑了声。
“孟听声,我还是那句话。”
“身体干净与否并不能衡量你这个人的价值,唯有初心与坚持才配成为你生命之重。”
“如果你实在看重干净与否,将第一次当成你人生路上最重要的指向标,那么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自己守着,我要不起。”
她不再去看孟听声听到这席话之后的反应,他兜兜转转的就是死都绕不出这个思维怪圈,谢之权也不能强求他马上明白。
孟听声这次不再开口,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谢之权渐渐远去。
直到久未眨动的眼眶开始变得干涩酸痛,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深吸一口气,挫败地捂住了脸。
说不过她,总是这般直接地将他的遮羞布掀开,孟听声也没辙了。
他哪能不懂这些,只是要去办到,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