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时都在猜想,是不是父皇被文臣要挟之后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至于他到底承不承受得住本身并不是一个问题。承受得住,自然无伤大雅。承受不住,还有一个个对太子一位虎视眈眈的皇子等着上位。当然,这个想法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更不敢宣扬出去。
正恍惚着,太子觉得自己被父亲宽大的手掌扶起,心里才涌上一股暖流,就见他在自己对面坐下,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便知父皇一定是要敲打他。不免心里暗自嘲弄自己,怎生地又会自作多情。这样的一个男人已经是一个沉迷于权欲之中的怪物,哪里又有什么骨肉亲情而言。
“你的想法很是危险,这与帝王的为君之道几乎背道而驰。如果被外庭的那些老东西知道你如此顾忌儿女私情,他们可能会怀疑当初把你推举成太子可能是最错误的一个选择。”皇帝紧紧盯着太子的双眸,面无表情的说着,“如果再有几个别有用心的借此发挥,你的太子之位可能就坐不稳了。”
“是吗?这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吗?你一直都反感当初文臣逼迫你立我为太子的决定。不过我知道,你反感的不是我当太子,而是文臣竟然敢绕过你直接下决定。这让你感觉自己的权力受到了挑衅。”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太子索性畅所欲言,“若是他们当初不是推的我,推的是老大、老二......你一样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你的确很聪明,不愧是那群老骨头拼老命都要推举出来的太子。”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很淡的笑意,然后如昙花一现般陡然消失,“但这一次你又像之前一样干了一件蠢事。你要朕怎么给你收拾这余下的烂摊子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子不羁的狂笑着,似乎在发泄以往来的怨气,“您可是我们共和国的皇帝,九五之尊,这点小事对您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手到擒来?你的意思是朕一句话的功夫你今天这等同于逼宫的事情就可以揭过不谈?如果朕真的可以手到擒来的话,当初那群老不死逼朕立你为太子的时候,朕就应该把这群藐视皇权的狗东西全部拖出去斩死。又哪里还会有你这个太子呢?”皇帝的语气愈来愈重,似乎勾起了自己某些不好的回忆,“你再好好想想,如果现在的朕真的还能说一不二的话,那么朕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
男人接近咆哮般的声音戛然而止,但太子立刻就明白皇帝口中的那个她是谁。那是他们父子二人都不愿提及,也不敢再去提及的女人。
太子无话可说了。一方面他惊讶于这个如钢铁般坚硬的男人居然还会对她流露真情,一方面他也知道父皇说的话虽然难听了一些,却是句句属实,并且一针见血。
男人是在马上夺来的江山,当年可谓是威名赫赫,文武百官未敢有不从者。当时他当真就是一言让人生,一言让人死,君权在他的手中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集中。但天下承平日久,没有什么大的战役可打,要治理天下只能靠这些文人。
权力就这样一点一点在皇帝自己都没觉察的情况下,已经有大部分都流到了文人集团的手里。以至于太子的废立之事居然由一群德高望重的阁臣便能直接决定,而不需要过问身为皇帝的男人。这实在是对皇权藐视到了极点!
“现在的问题是——”皇帝的情愈渐认真,言语中暴虐的情绪似乎都要把太子所感染,“皇室怎么收回本该属于朕,以及未来会属于你的权力?那是朕在沙场上九死一生,浴血奋战得来的东西,现在却被一群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窃取,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子心头微微一震,所有人都觉得这只为帝国开疆拓土的雄狮已经老了,牙齿快要掉光了,爪子也不复从前的锐利。他老得跑不动,也咬不动东西了。文臣们在默默地等待着这位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走向死亡,太子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现在才发现,雄狮的低头垂眸,是为了更好、更快、更加迅捷的猛扑上去,给自己的政治对手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秀才造反,叁年不成。他们最狠不过是把父皇您架空,至于篡位登基绝无可能。一来得国不正,而来您还有一支号称永远效忠于您的军队。但麻烦在于军队的刀剑对准共和国的敌人时自然是无坚不摧,战无不胜。可一旦动用军队反过来对准这些所谓的自己人——”太子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江山恐有颠覆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