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坊内设有两处内阁,一条南北通透的深长巷道,将男客和女客隔开。沉玠侯在外间,关泠披着他的长袍,由女侍领着去了里间的厢房,沐浴更衣。
她褪去衣物,周身都浸泡在温热的浴汤里,脸色渐渐浮红,湿发贴着后背,玫瑰香草漂浮在水面上,将少女干净而雪白的胴体掩映在深色的浴水中。
关泠抬起一只玉璧,只见白皙的皮肤上映出星星点点的暧昧红痕,一路沿至锁骨,胸口处更是密密麻麻的香艳红梅,依稀还有些酥痒,恰好与她脸上羞红的颜色如出一辙。
她恨不得将脸也埋进水中,疑心是沉玠车里的香炉燃了催情的香物,否则她刚刚怎么会在他怀里就乱了方寸,差点就在马车里急不可耐地同他翻云覆雨呢?
她前生欠了他一条命,倘若他想要她的身子,她亦愿意给他,只是巫山云雨易,明媒正娶难。她若想留在他身边,可做侍女,可做宠妾,唯独不可以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只是名分这些关泠已然不在乎了,那些曲折细腻的情情爱爱,在她眼里,根本不及沉玠的身家性命重要。
她隐约猜测到,前生或许是她李代桃僵,顶着相府千金的名头嫁入王府,后来东窗事发,叫皇帝觉察这件事情,牵连到了沉玠。
她曾经听闻过皇帝对待魏王夫妇的铁血手腕,宁可将一个那般出类拔萃的皇子逐出家门,身死异乡,也不能容忍那样一个出身低微的儿媳嫁入皇室,祸乱朝纲。
可是她好歹也是大将军之女,更遑论沉玠那时候分明都要停妻重娶,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日不如一日,最后形同陌路,她自己近乎被打入冷宫。
后沉玠又下旨将她逐出王府,因一些突发变故,才暂且作罢,只将她圈禁在府中。沉玠做得如此绝情,令她万念俱灭,恨他恨到了骨子里,皇帝为何还不肯放过他。
除了皇帝,天底下她想不到第二个人,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万人之上的小王爷置于死地。
想起前生夫妻离心之种种,她心中仍然隐隐作痛,曾经恨他恨得肝肠寸断,可如今她才明了,那时候,他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
二十岁那年,他们之间的情分其实已经凋零得所剩无几,清原说她命不久矣,她不信命,他却信了,暗暗以自己作引,以命抵命,转灾续福,用祈灵玉换她健康无虞。
所以前生,他必然是如年少时那般不问因由地爱着她,也因她的欺瞒算计而深深恨着她的。
关泠隐约忆起,她的父亲关恒和母亲宁真之间,曾经也是有过郎情妾意的美好往昔的。只是,从关家一门连遭贬谪那日开始,父亲变得意志消沉,对母亲的情爱也逐渐递减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