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明懒得去管,怔怔在正屋前的台阶上坐下。
闷了半晌,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问儿子:“怎么突然就成婚了呢?”
“不是说了是为走出昭狱么?”唐泽旭在他身旁坐下,促狭地问,“您舍不得慕慕出嫁?”
唐元明久久没出声。
他望着漠北湛蓝的天,好一会儿,很是怀念地说:“我还记得她刚出生时候的模样,那么大一点点的孩子,怎么一眨眼都嫁人了?”
女儿刚出生的时候,粉雕玉琢的,唐元明都不敢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下手重了,把女儿弄哭。
妻子去世后的一天下午,他也是这样坐在台阶上,怀中抱着才出生没几日的女儿,身旁跟着四岁的儿子,一家三口静默地望着天。
妻子临终前让他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但唐晓慕还没满月,唐元明便提着刀去了漠北。等到再次回京时,女儿已经六岁。
后来为了让女儿远离皇家纠纷,他又带着女儿来到漠北这等苦寒之地。
至于儿子,更别提了。
唐元明有心栽培唐泽旭,唐泽旭自己也争气,每次冲锋或有危险的任务,他都身先士卒。
每一次唐元明看着脸上镇定,其实心中一直都在唐泽旭担忧。
唐元明心里一直都觉得挺对不起亡妻与两个孩子。
唐泽旭见他没出声,宽慰道:“慕慕早晚是要嫁人的,您看开点。”
唐元明轻哼:“那得看嫁给谁。你姑母不是没想过让慕慕嫁皇子,可嫁入皇家有什么好的?受了委屈都只能忍着。你看看整个大周,只要她不嫁进皇家,有你姑母和咱们护着,谁敢给她气受?”
唐泽旭也挺舍不得的,气馁地叹了口气:“木已成舟,能怎么办?不过看妹妹还算高兴,宣王应该对她还不错吧。”
唐元明突然想起传闻季修睿病得都快死了,女儿嫁过去,难道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你看宣王像是病了的样子吗?”唐元明低声问。
唐泽旭仔细回想:“看他脸色不好,的确不同于常人。但杀敌时我就在他旁边,宣王内力浑厚、招式狠准快,绝对不像是传闻中那般缠绵病榻之人。”
“他难道一直都在装病?”唐元明着实觉得怪,“可若是装病便代表有目的,他会为了慕慕暴露这事吗?”
唐泽旭也不知道该什么说,只能道:“回头再仔细问问妹妹吧。”
刚刚当着季修睿的面,有些话也不好多问,只能先忍着。
唐元明点点头,脑海中闪过在女儿屋内看到的画面,又觉得不对劲:“他们俩怎么分两个被窝?”
唐泽旭不解:“这怎么啦?”
唐元明心想他跟他媳妇就没分过被窝。
犹豫片刻,唐元明压低了声音,异常尴尬地问:“你说他们圆房了吗?”
“这我哪儿知道?”唐泽旭一脸惊悚。
唐元明心里着急。
这么好的慕慕,季修睿竟然要跟她分被窝睡,季修睿是不是不行?
那岂不是耽误他家慕慕?
唐元明扶额,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开口去问女儿这事?
他侧头去看儿子。
唐泽旭还在琢磨怎么就不能分被窝睡。
唐元明的心更痛了。
儿子都二十一岁了,成天跟着他打仗,至今都没成婚,还是个没开窍的毛头小子。
要是夫人还在就好了……
唐元明长叹一口气,打算回头托太后去问问这事。
唐元明起身叮嘱儿子:“你早点去休息吧,过几日陛下可能要你回京,你早做准备。回京后去见一见你姑母,找机会跟她说说慕慕夫妻俩分被窝的事。”
唐泽旭点点头:“好。”
这个节骨眼上,漠北还离不开唐元明,皇帝不会这么快调他回京。但唐泽旭还没有那么不可或缺,回京能和唐老夫人等一起做人质。
父子俩总算能放松下来好好睡一觉,一直到晚上,将军府才再次热闹起来。
季修睿与唐家三口一起用膳,黑木小圆桌前,唐元明与季修睿坐在上首,唐泽旭和唐晓慕分别坐在两人身旁。
将军府的菜色一向很简单,今晚为了庆贺一家团圆、大败安跶,唐晓慕张罗了一桌酒菜。
唐元明在军中风餐露宿惯了,吃饭没那么多规矩。
唐泽旭见独独季修睿面前摆着一碗粥,不服气地问:“慕慕偏心啊,怎么我和爹爹都没有?”
唐晓慕不以为意道:“殿下不能吃太多油腻坚硬的膳食。你要是想喝粥,厨房还有,自己去盛。”
唐泽旭叹息:“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唐元明瞪了眼这个往自己心口上扎刀的不孝子,端起酒杯:“无论如何,这次多谢殿下。”
季修睿伸手去摸酒杯,唐晓慕先一步拿走,给他换了盏茶,小声叮嘱:“你不能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