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褚江惑与温钧走得慢,温琢玉很快赶上,将玉佩往他怀里一塞,叮嘱道:“此物甚是贵重,你必须小心戴着,再丢一次,我就把你拎到我爹那,看他如何罚你。”
褚江惑今时是少年身子,不比温琢玉高,每看他一次都要微微仰着头。他一仰头,月色与灯火相融于他那双黑黝黝却极为平静的眼里,掩盖了里面的情绪,“多谢师兄。”
温琢玉来的路上想了一些,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褚江惑置气,就算褚江惑真的因为一件事跟他生气,他必须哄,不然大计成不了。就现在,他打算跟褚江惑冰释前嫌,使眼色支开温钧后才笑着说:“在我爹那过得可好?我爹他应该不会亏待你这个徒弟的。”
“……好。”温琢玉变了一副面孔,褚江惑察觉到了。
“我送你回去。路上聊两句,行不?”
“嗯。”
说罢,温琢玉还像以前那样将手臂搭在褚江惑的肩上,只是这次,他心里有了点涟漪,犹豫着将手臂收了回去。
然而褚江惑并不觉得什么,似乎温琢玉将手臂搭在他肩头才是合理的,可温琢玉改变了主意。
“你这两天为何不理我?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对让你生气了?”问这话,温琢玉心里有点忐忑,他希望褚江惑坦白,如此一来好解决问题,缓解他们之间如今的僵硬关系,但他若是不说?
“……”问者也用的功夫才决定问,答者也犹豫要不要如实告知,褚江惑目视前方的夜色,垂着的双手轻微握住,须臾又松开。他希望温琢玉好好活着,情分也还了,后来的事,似乎没理由。跟温琢玉到底怎么处?以怎样的关系处?不重要吧。他是魔君,又不是端行宗的弟子,“没有。我也没有生师兄你的气。”
他微微偏头,温琢玉身穿黑色劲装,同沈麟身上那件一模一样,二人美名其曰感情好的象征。既然都是宗门宗主之子,成为朋友成为兄弟,门当户对,回过头说道:“师兄多心了。”
月色皎洁,洒落人间,灯火阑珊,照亮四方。天上的月,人间的灯,两者交融,莫名的浪漫宁静。
温琢玉就跟这景色一样,看似宁静而已,褚江惑的生疏他感觉到了,这种生疏像是屏障,横档在他们之间,紧紧围住褚江惑,旁人难以靠近。他是来缓和两人关系的,似乎只是他一人单方面用力,那这样……还有意义吗?
“我觉得师兄并没有多心。”管他呢,褚江惑退他进一步不就行了,“你确实因为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在疏离我,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对,我不知道怎么改,如果你需要我道歉,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可以。但是,但是……”他情绪有些激动,难以抑制住,有些东西在无人知晓时就已生根,细细的根须四处蔓延,仿佛掌控着他的情绪。
一把拉住褚江惑,让他面对自己,口齿清新道:“我也需要你告诉我,我哪里做的不对。每个人身上都有不能触碰的逆鳞,个别的人大张旗鼓将逆鳞摆在那,明知故犯者必死无疑,个别的人,却将它藏起来,一旦有人碰了立刻给这人打叉,然后一字不提,从此疏远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是吗?只要你愿意说,我就能改,不会再有下次。”
一通话噼里啪啦说出来,温琢玉心里好受些,再不说他会被憋死的,一定会被自己憋死。然而四下更宁静了,没有风的夜安静的落针可闻,却也更让人的心发乱发慌。他凝视褚江惑,一向面无表情的人此时脸上有了些微涟漪,辨认不清是什么,如夜一般,令人心慌。沉默往往更伤人。
月色还在,灯火依然阑珊,没有风的夜起了点风,吹散不远处桃林里的桃花香,吹动平静的湖面,掀起小小的涟漪。
事有大小,大事伤人,小事也能,不过是伤人时痛不痛的区别。但温琢玉做的事确实让褚江惑不高兴,却并没有那么不值得原谅,甚至那就是一件芝麻点的事而已。
面对温琢玉此时的掏心掏肺,褚江惑有些震惊,魔教像冰窖一样,人心凉薄冷漠,他身在其中多少春秋,心跟冰似的,或者说,他没有心这东西。温琢玉的情感如火一般,扑面而来,他……不知如何反应。
事情本身似乎不重要,那么不值得一提,说出来还显得他小气。
可他确实因为那不值一提的事而不高兴。
他的沉默让温琢玉内心更复杂,甚至有点点的刺痛,温琢玉不是小孩子不知热脸贴冷屁股的道理,此番,他哆嗦的收回手放开褚江惑。眨眨眼,撇过头去,“如果我真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好了,我回去了。晚安。”
回到晚来雪,温琢玉衣裳也不换,直接往床上一躺睡了,什么魔君什么狗屁的乱七八糟的,都一边去。
二日温琢玉没事人一样去问心堂,知道柳芳歌不会轻易放过他和沈麟,提前备好垫子。
果不其然,柳芳歌早早在问心堂大门前等候,手里拿着木尺,一幅要吃人的样子,吓走了好几个学子。
“沈麟已经在里面跪着了,你自己去还是我拎你去?”
温琢玉笑了笑,表示自己去,不劳他大驾。
“你可算来了,赶紧来跪下。”沈麟已经跪了一会儿了,好不容易等到温琢玉,激动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