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对旁人,更是对季棠,他双眼里充满慈爱,是不符合他这个年纪而有的眼。
季棠无父无母,但是在回忆里仅有一次,从陆龄身上也感受到了这样的情绪。他不自觉的尊重小阿吉,也很听从他的建议,因为不想小阿吉的慈爱随着生活消失。
但是刚刚季棠有点疑惑,小阿吉分明是和陆龄第一次见面,但是他能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慈爱全部给予他,甚至没分给自己一丝一毫。虽然他觉得事情有点怪,但是他不愿意多想,最后只能叹息一声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回到屋子里,陆龄就开始窝里横,不是一脚踢翻香炉就是把床旁边的白蜡打翻,差点把房子点了。
两个小徒弟担心他把家毁了,只能在屋里好言相劝。等陆龄终于发泄完这才换了干净的衣裳老实的躺回床上生闷气。
“你们叫啥名?”陆龄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这两个倒霉小孩叫啥。
“我叫衡青,”锅盖头的小孩自我介绍着,“他是我弟弟衡荣。”
“你们多大了?”
“今年十三。”
“到这里几年了?”
“五年了。”
“那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按道理讲应该多少懂点规矩的!你们看看你们刚刚干的什么事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你们师父的师父,要没有我怎么可能有你们的今天!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陆龄瞪着两个孩子恨不得让他们跪在自己面前磕头赔不是。
衡家两兄弟倒是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点看不起陆龄的意思,“师尊,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们师父一点也不喜欢你,所以我们当然要向着师父了。”
陆龄无言,他不瞎自然能看出来季棠眼底对自己的厌恶。他曾经以为全天下只有季棠不会讨厌自己,没想到他和别人是一样的。
“不喜欢就不喜欢,谁稀罕啊。”陆龄有点沮丧,今日他可谓是接受了多重打击早就对什么都提不起劲了。
陆龄一生钟爱自由,但是一生几乎都被困在乌虚山上,以为在唯一的徒弟那里能找到一些归属的,可实际上他还是形影单只。
衡家兄弟看出来陆龄有些阴郁,挠挠头觉得话是不是说的有点重。不过这本来就是事实嘛,哪次师父提起陆龄不都是恨得牙痒痒。
小阿吉在旁边目睹全部经过,立马上前在衡家兄弟头上一人来了一记拳头。
他用的力气不小,直接让衡家兄弟委屈死了。
他们知道师父对小阿吉很好,所以不敢惹他生气。
小阿吉把两人赶到外面,回头看了下在床边闷闷不乐的陆龄,就拿出已经热好的棉布,上去帮他擦擦脸。
陆龄不习惯有人碰他觉得很烦,但是脸颊触碰到热毛巾的一瞬间竟让他鼻头有些酸楚。
他因为隔着朦朦热气,所以小阿吉担忧的表情在他眼里变幻扭曲,不知不觉中竟和记忆深处的一个重要的人重叠在一起。
那人姓夏,是位天下不可得多的美人,但是空有美貌却毫无才华,性格又是极其暴力肤浅,爱慕虚荣还拜金,能动拳头绝对不会废话,陆龄年轻的时候没少被她打过。
可是她却难得有温柔的时候。就在自己命悬一线时同样用热布帮自己擦拭伤口,她眼中没有任何漠然,对自己一往如初。
虽然她早已不在了,但是确实陪自己撑过了最难过的时间,即便后来再遇到什么他也能熬过去。
第一次见小阿吉没仔细看他,没想到现在离近了居然和那位夏姑娘长得极其相似,尤其是眼,不会是什么亲戚吧?
注意到陆龄眼眶一圈发红,还望着自己看得出,便疑惑的歪歪头,想问他还有什么吩咐。
陆龄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摇摇头接过棉布自己擦着脸,之后缓缓问道,
“这几年季棠过得怎么样?”
小阿吉点点头表示他过得不错。不过这是显而易见的,都是掌门了哪能过得不好。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偏食吗?不会还不喜欢吃紫菜吧?”
小阿吉依旧点头。他每日都为季棠的伙食操碎了心。
“那他还是那么不近人情吗?没有惹张颂元那个老家伙生气吧?他生气起来真的能吃人。”
小阿吉一边笑一边点头肯定,觉得陆龄的形容很有意思。
“这样啊,”陆龄放下棉布,可是不像刚才那样忧郁,好像相通了什么,他看了眼窗外亮堂的天空,
“他好像没变,变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