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难描述。
明明还在这里,明明还有意识,却被困在这具尸骸之中难以动弹。
就连思维都模糊起来,只剩下些许执念牵挂着不肯离去。
【你有什么愿望?】
有个声音这样说道。
‘……谁?’
僧人试图去看清,可惜,他已经无法动弹,也没有办法用人类的‘眼’去看了。
【来做交换,我需要能行走在世间的‘容器’,需要你这一存在,留存这世间的‘痕迹’;而你有无论如何想实现的愿望——我来实现你的愿望,将你‘这一存在’本身,完全交予我。这样可以吗?】
……说话的,是灵还是魔鬼?
僧人不再考虑这样的事。
他只执着于取回被抢走的经文,完成大僧正给予的任务。
这在现代恐怕难以理解跟想象,但你要考虑,在那太过原始的时代之中,文字并未在民间广泛流行,而是作为一种特殊的权利与实力象征被上层阶级所垄断。
为了弘扬佛法而学习文字的僧侣,不仅仅肩负着传播教义这样的任务而已。懂得文字这一项,足以让他们有机会学习更多的知识,不仅仅局限于佛法与教义。
很多时候民间的一些疑难杂症,或水利灌溉,还有其他等等问题,其实靠一些知识就能解决,但民间的人们并没有获得这种知识的途径跟文字的能力。
是的,正如古代时候西方教会充当了心理医生,收留孤儿跟传递文化等功能一样,僧侣在这个时代也有类似的作用——尤其是有正规传承,跟经文衣钵的寺庙。
书籍,在这个时代是非常珍贵之物,弘扬佛法教化僧人文字的经文更是如此,无论从宗教还是从实践的意义来说,都很重要。
在没有字典的时代,这就是口口相传的他们可以用来学习文字的字典;更别提里面的知识还跟他们所宣扬的宗教有关。
有一本经文的寺庙的价值,跟没有经文的寺庙完全不同。
僧人要完成的,就是这样重要的工作。
是的,哪怕他死,唯有这个……唯有经文……一定要……
‘尸身’,摇摇晃晃的从地面上站起。
幸好此时已经没有路人,否则肯定会引起恐慌。
‘尸身’抬起手,关节发出‘咯’得一声,过于僵硬却强行转动发出的可怖摩擦声。
那只手用力推了一下自己的头,又是一声诡异的响声。
“契……约成立。”
那头白发,已经被渲染成了紫色,后脑处本该是血浆渗透到白发上的淡粉色,也染上了更深沉的暗色。唯有那一处,是深紫色,就像拙劣的新手染色的时候忘记了叠色原理留下的破绽。
当他睁开眼——那对与他发色相同,如紫藤一般的眼瞳,粹满魔性。
“哎呀呀,弄脏了呢。”
用手拍拍被血迹飞溅到了背面的经文,‘僧人’将那文书打开,毫不意外的发现,里面全部都是空白。
是的,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其实并不存在什么‘珍贵的经文’,如果有那种东西,为什么不当做本尊供起来而是要给别的寺庙?根据僧人的记忆来看,他们的寺庙老龄化,除了僧人自己,已经没有其他的年轻僧侣了。大僧正大人也已经年迈,让他将其送至能守护经文,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其目的是将僧人托付给了那座寺。直说的话年轻的僧人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舍弃年迈的大僧正前往别的寺庙,也唯有用这样的借口,才能让他安心离开。
而僧人不知道大僧正大人的决断,他只知道,自己护送的是如此珍重,让大僧正大人临行前不禁落泪的珍重经文。
最终,他为了守护‘如此珍贵’的经文送了性命。
“看来无论何时何处,人类的天真可爱与愚蠢之处,也一成未变呢。”
他手中的空白经文被突然出现的火焰所吞没,付之一炬。
随之燃烧起来,很快化为灰烬的还有那些四散在地的盗贼的尸体。
紫发的男人抬起头,眯起双眼。
“有些伤脑筋呢,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但这一次,你无法再妨碍我了,大阴阳师——安倍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