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吓人?阮照秋手肘撑在桌沿上,右手五指微张,举在眼前,这个,就是人人都想要血透海棠的因由。
一小缕黑雾仿佛有生命似的,缠着她的手指轻舞,像是恋家的孩子,刚飘远一点儿,又再绕回来,始终流连不去。
阮照秋凝视着右手,情复杂,这东西,能杀人,也能救人。这是赤渊火海里的执念,是世上最浓烈的爱与恨,喜与愁。我在赤渊里、在这些东西里,浸了不知道多少年,渐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势。他们喜欢我心绪平静、波澜不惊,于是藏在我的魂灵里头休憩。可我若心绪不宁了,这些东西便也跟着沸腾起来...
沸腾起来...便如何?司珀问。
嗯...我想想...她看了司珀一眼,像是要确认会不会吓着他似的,上一回,是在天界的大殿上,大约是我发了疯,竟然要跟天帝动手,结果连带着牧林仙君一块儿被打下界来,于是才有了我在世上这一遭;再上一回么,就是牧林仙君从赤渊火海的岩石壁上挖了我起来,我慌了,枝叶刺进了他的胳膊里,吸了他的血,他的血又激起了这些东西...
她拧着眉,越瞧越觉得手上脏兮兮的,收了黑雾。然而她还嫌不够,又从怀里掏了帕子来擦个不停。
“我明白了,你若心不定,这些东西就要喧宾夺主了。”司珀替她把话说完,伸出新雪一样白皙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给你看样东西。”他又说,冲她摊开了手掌。那只手很干净,骨节分明,修长好看。只见那只不染纤尘的手掌上慢慢溢出了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的黑雾,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像是一股黑泉。
阮照秋惊得说不出话来,抬起头来看他。
其实若是仔细看的话,他手上的东西并不真的是黑,反倒是一种浓烈而深沉到极处的绿,隐隐带着不详的光泽。
“这是胎里带来的蛇毒。”司珀说,语调有一种怜悯的温柔,“我并不喜欢,可这是蛇族保命的东西。”
他说着收拢手指,那股黑泉便听话地消失了,“所以你看,咱们两个还有点儿相似呢。”
阮照秋有一瞬的释然。
这本是她的一块心病,却忽然成了与司珀之间的某种隐秘的牵连。
“我病好了些之后,自己也算争气,苦修了许多年,总算再不用这个了。”他又握了握她的手,“话又说回来,如今见你也出息了,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忧。”
阮照秋笑了笑,“有什么好担忧的。”
“自然是怕自己没用了,被你一脚踢开。”司珀笑着,另斟了一杯酒给她,“幸亏我这个人尚不算太坏,好歹还有些花巧功夫能哄一哄你。如今家里那两个人也该走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或者说是不敢想吧。我曾以为我这辈子就是嫁了人,相夫教子,运气好些能跟着夫君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后来是碰上了你和夜阑,虽然离,以为也是算是得偿所愿,能踏遍四海,看一看这人间;再后来,才知道原来我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好了,我并不是阮照秋,我只是一株花。”
“此言差矣。我与夜阑眼中,你始终都是阮照秋。”司珀执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嗯,那么,阮照秋可有什么打算?”
如果没有牧林仙君那回事,阮照秋有什么打算呢?
如果没有妙如和延昭找上门来,她又会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