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尝试着将笑意收回去,然而收不回去。便说什么也不许他掀开衾被。
却又听见長君欢喜道:“这几日我便想着该有了!总不能辜负这夜夜春光的辛苦,嗯?初九,你说是不是?我想好了,你我只生这一只小狮子,再也不生旁的了。小狮子多了,我的恩宠便分得少了。”
初九在衾被里笑道:“呀,怎么,你担心我只宠着你的小狮子,不宠你了?”
長君寻到机会,伸手拂开初九的衾被,果真见这小坤泽面色如霞,唇边还噙着几缕笑意。随后,他的手抚到初九小腹,果真探索起自己种的小狮子来了。
由于坤泽身子娇弱,所以有孕时,比往常更加易倦易乏。且有孕的时日越久,身子越是疲软。故初九这些日子以来,总是觉得力不从心。
如此一来,他既欢喜,又担忧。忧的乃是自己怀着只小狮子,便无力处理龙族的宗务。此时父王和族姐都无心理政。
方才長君一心都在初九身上,无意去看旁的。如今方抬眸一望,只见案牍上字字皆是初九的笔记,旁侧墨迹未干,便知道他方才在做什么,心中自然而然地觉得不妥。
却也没有旁的法子。只恨他父王和族姐都无心处理,龙族王室只剩下这么一个身怀有孕的坤泽。他出言劝了劝:“你方才,在前儿看文书呢?”
初九知晓他言中深意,颔首抚慰道:“无妨,我只看了一会儿。”
長君把玩着金麒麟扳指,搁在一旁,虽然担心,却也忍着不说什么重话惹初九烦忧:“可眼下你身子是第一要紧的,你不为自己,也想想腹中的小狮子。往后不许再看了。”
初九心想,我若是不看文书,龙族的将来又该如何。
初九阖目,养着精。他自然而然地握着長君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触感。那样一只手,白皙修长,指甲也修的齐整。由于常年握剑的缘故,掌心里有薄薄的胼胝,又因为出身不凡,只是不沾阳春水的缘故,其余处的肌肤细腻温润。
長君回想起近日以来安意殿里映雪的志,眉目忧冷,眸含霜雪,绝望里带着阴鸷。他唯恐以映雪此时的忧思怨恨,濒临失智,若是作出什么极端之事,伤了初九。
“依我看来,族姐最近是真的伤心。”長君让他枕到自己膝上,“你怀着小狮子,少往她的安意殿去。她若是伤着你,如何是好?”
这话听在初九耳中,他心弦渐紧,只觉得長君句句针对族姐:“她是我族姐,怎么会伤我?难不成你觉得我族姐疯魔了?当初在大云荒,她不要命也要救我。”
長君却满面认真地看着他,并不否认,字字恳切道:“可是初九,你要知道。人伤心至极,迟早要发疯的。”
譬如大云荒4虐的九头白虎,正是因为怨念冗积,方舍仙入魔,魂魄堕沦,杀意满身。
“莫再说了。”初九为难地摇摇头,形状柔和的朱唇微微一抿,“我族姐她不一样,再如何难过,她都不会伤害我的。千年来,她知道我是父王的亲生子,还是爱护我,照顾我。”
闻言,長君心里有几分难掩的不悦。归根结底,映雪与自己一般,都是乾元之身。初九如此说来,可见映雪在他心中的地位颇重,他事事依赖她。
在長君心里,初九的依赖,合该都悉数奉给自己。哪怕映雪是他的族姐,也不能分享。
長君轻轻抚着初九的肚腹,低声道:“总之你少见她。”
初九又是丝毫不退让的语气:“我族姐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说这个做什么?”
長君唯恐他动气,只得赔笑来打圆场:“你若是不喜欢,也莫要动气。只当我不曾说过罢了。”
初九这才面色稍霁,感受着与他在一起的温存。
長君知道,有孕前三个月,不得孟浪。少不得要忍一忍。眼下也不能在风月上驰骋,只得浅尝辄止地亲近初九,以慰相思。因伸手摸到他胸前的南国红豆,扪在指尖亵玩。
初九唯恐他温存上肝火来,忙推拒道:“这里是看文书的海昇宫,你当是何处呢!怎么如此不规矩?”
長君的手又拂到他下巴:“在意甚么海昇宫,你是我的。我想在那儿摸,便在那儿摸。”
原本未回和几个小厮守在殿中侍奉茶水,见他二人温存起来,都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还体贴地合上海蓝绣七龙夺珠的屏风门。
初九见阻碍不得,便也由他去了。二人不知贴在一处过了多久,初九蓦然开口轻声道:“我小时候,父王总是很忙,也很少愿意陪伴我。你知道的,我母妃早逝。不过我从未见过她,故很少惦念她。陪着我的,只有我族姐。虽然她性情冷淡孤僻了些,但是我觉得很温暖。这世上,只要有我族姐在,我总是不会害怕的。”
長君听他说的过往,不禁心中更疼惜他几分。
“小时候,她记得我喜欢吃西瓜,每日看过文书后,总是遣碧纨给我送到披香殿。那时候碧纨还活着。夜里我睡不着,便偷偷溜进安意殿寻她。她虽然喜欢独处,还是让我和她睡在一处。”
長君扶他倚在软枕上,诚恳道:“往后你能依靠的,不只是她,还有我。”
初九颔首道:“那是自然。你我既成了婚,便是要彼此依靠一辈子的。”
初九在阖上眼眸的那一瞬,映雪冰冷的面孔恍惚浮现。只是那双眼眸里,从冷漠变得哀伤,又从哀伤变得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