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虽然挣脱不得,还是寻了机会,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溯皎来不及恼怒,只是思忖着,今夜算是兵行险招,倘若趁夜将初九玷污了,那蛇族便只能将这个小坤泽嫁给自己了。哪怕受些责罚,又有什么难的。
溯皎记得,所谓坤泽,便是身下那仙去处自有暗香袭来。果真,此时房中旖旎起来。
“你放开!你——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初九口中的父亲,便是远在陵海的龙王。
溯皎听着身下少年的嘶吼,下意识伸手扼住他咽喉,决不能让他把人引来,功亏一篑。
偏偏这个时候,门外起了骚动,随后是刀剑没入的声音。
“初九!”
溯皎一双灰黛色的眼眸蓦然睁大,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扼死初九,第二个反应便是这样行不通。到底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長君将门扉踹开,手持斩霜剑,快步走到初九身边。
初九回首,门扉后的月光里,有两只被斩断身子的青蛇。他们都是溯皎的小厮,看来是被長君杀死的。
初九正待穿上外衣,却见得長君冷面持剑向溯皎刺去。剑气陡生,满室银辉。
溯皎却反手取出丝鞭,眸中是十足十的笑意:“你不敢杀我。”
是的。長君不能杀他,他是蛇族少主,地位不比寻常。長君若是杀了他,便不好向蛇族交代。
谁知長君是不顾后果的,斩霜剑直直向長君逼去。初九衣裳都不曾系好,便伸手握住剑柄,硬生生挪了个方向:“别!别冲动!”
溯皎眼眸中流泻出几分冷意,身形一隐,踪影已不见。他清楚得很,再留下去,于自己无益。
房中如此兵刃相接,哪怕是夜半,也闹得人尽皆知。映雪由侍女碧纨提灯引路,走了过来。她见房中情形,只问道:“初九,到底是怎么了?”其他兽族的子弟也赶了过来。
谁知溯皎去时,将门扉前两个小厮的尸身都带走了,如此一来,竟是死无对证。龟族要按照長君初九的说辞将他定罪,也没有证据。
与坤泽有关,又发生在夜半,这桩事便有那么几分香艳。兽族的子弟们窃窃私语,时不时拿目光瞥向凌乱披着外衣的初九。
映雪却不曾安慰初九,她往四下望了望,问道:“未回呢?”
须臾后,有一抹身影从桂树下钻过来。却是初九的小厮未回。“少主……少主恕罪,奴才不慎被人下了药,如今才醒过来,求少主……”
映雪微微抬眼,谁也看不出她的悲喜:“按着规矩,自个儿去领罚。”
随后,众人便从初九的房中离去。長君本想留下,陪伴初九,曲觞悄悄儿提醒自家少主,这个不合规矩。何曾有深夜乾元与坤泽共处一室的道理。長君只得依言不舍地离去。
翌日清晨,長君便由着小厮服侍,穿着齐整,前来初九房前瞧他。未回被人责罚过,挨了杖刑,身子便有些直不起来。
初九走出房间,色已恢复如常。想来已从昨夜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看着長君长身玉立在侧,心中有些庆幸,亏得昨夜自己拦住了他,否则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
長君走得匆忙,不曾束冠,青丝一缕都未绾。他理所当然地握住初九的腕:“怎么样?你还好吗?”
初九将手腕抽出来,温声道:“我很好。”
長君冷声道:“那杂过血统的蛇,只恨昨夜没能给他一剑!他连你都敢动!”
初九道:“若不是我拦着你,昨夜你就要酿成大祸了。”
長君又道:“你拦我做什么?”
初九看着他眉眼:“你若是杀了他,狮族便与蛇族结下梁子了!”
“结梁子便结梁子,我们狮族,还怕蛇族不成!”
初九叹了叹道:“你如此,我要怎么放心。”
長君轻轻转动着自己指尖的黑玛瑙錾银戒指,犹自有些意难平:“你不放心,我便放心了?只恨你如此招惹人惦记。像是块儿点心似的。想来,我早一日把你娶回狮族,才是正经儿。待我把你娶回去,定是要妥妥帖帖地藏起来,谁也不让见。”
初九听他说的这些,只怕是早把自己当他的人了。
若说起中意,初九也的确中意他。
不知为何,他说到“要妥妥帖帖地藏起来谁也不让见”时,初九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
身为坤泽,命不由己。
長君道:“怎么了?初九。”
初九转过身去,思忖着道:“若我,若我不是坤泽之身,你还是如此中意我?”
長君笑了笑,不知他缘何有此一问:“自然。我中意的是你,哪怕你是中庸之身,甚至是乾元之身,我还待你如今日。”
闻言,初九心中还是暖的。他侧过身去,望着長君,诚恳道:“你可曾知道,有些时候,我会怨恨我自己身为坤泽。”
少年的嗓音,清脆而中气十足。人人只道坤泽珍贵难得,初九却宁愿是中庸之身。有凉风伴着桂子拂下来,簌簌落了两人满身。